時代長歌·連載二十五

蒲雨瀟

她的心臟劇烈地跳著，感覺身體一片柔軟，像一片羽毛，仿佛要融化了一般，這是她的第一次接吻，也是她們第一次突破了以往親情的界限。

逃避是沒有辦法的，等到第四天，若曦感覺休息的差不多了，還是得去上班。

當她走進公司，正好偶遇王安和馬芊陌走了進來，兩個人都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主動打招呼。

“姨媽。”

“你來了。”

馬芊陌并沒有詢問若曦為什么這幾天沒有來上班，仿佛這一切都很平常，也似乎沒有發生過，她和王安臉上再次浮現了笑容，但這種笑容又冷淡，又奇怪。

若曦心想，這還是以前的馬芊陌嗎？她變起臉來，也變得太快了。

中午，若曦沒有心思下去吃飯，準確地說是澤昀走了之后，她再也沒有出去吃過飯，她叫了外賣，外賣遲到了幾分鐘，送外賣的小哥一個勁地道歉，拿到外賣后，她將外賣盒放在自己的工位上，然后從抽屜里去拿舊報紙。

她發現舊報紙最上面的那一張赫然出現了她的身影，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發生的事情又再次出現在眼前，這一切都像是有人在精心安排。

她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偷拍了照片，那個時候情況混亂，總之不堪入目。

她鼓起勇氣拿起報紙看了一眼，下面的文字是：“馠樹集團千金小姐和社會人員在酒吧開淫亂派對，大尺度令人難以接受，敗壞社會風氣......。”

她連忙把最上面的那一張報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過了一會，仿佛還覺得不夠，然后再將垃圾桶里的報紙撕成碎片。

整個一下午，她都心不在焉，所有同事見到她都是諱莫如深。

她已經無心工作，打開瀏覽器，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輸入了關于馠樹集團和酒吧的關鍵字，出來的整版都是她那天晚上在酒吧發生的事情。

她心情煩躁，連忙關掉網頁。

那一天倒是沒有人來給她安排什么事，她也無心工作。

熬到下班的時候，她早早地回去了。

若涵那天也回來的很早，一進門就拿著關于她的報紙萬分焦急地問她。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需要你一個解釋。”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請求你相信我，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知道嗎？”

“我怎么會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啊。”若曦的語氣里有些悲傷。

“我只知道人心真的很復雜。”

若涵的眼神并沒有變得溫和起來，因為出現這樣的事實在讓他難以接受，同時這讓受慣了被他溫柔對待的若曦心中寒涼。

她心里想著，他們之間的感情到底經不起考驗，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是她愿意的，但若涵卻不相信她反而還來質問她。既然他都已經不相信她了，她還有什么解釋的必要。她甚至覺得相信她的不用解釋也會相信，不相信她的再怎么解釋也沒有用。

況且無論怎么說，她能從若涵的表情中看得出他對這件事情的在乎，她也覺得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已經沒有臉面和他在一起了，她不想被她輕視。

所以，最后只說出了簡單的幾個字。

“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你愿意怎樣想就怎樣想吧！”

若涵感覺心里一陣莫名的疼痛，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

那天晚上是若涵做的飯菜，吃飯的期間兩個人都很沉默，只能聽見彼此咀嚼食物的聲音。

吃完飯，若曦也不看書，就回她的房間躺著。

很晚的時候，若涵起床去她的門口，都看見從門縫里透出來的光還亮著。

若涵思來想去，覺得她一定有自己不能說的苦衷，便試探著去敲她的門。

若曦聽到了敲門聲很輕，斷斷續續，心想，白天不信任她，把她逼到無地自容，晚上又來理她做什么，所有的壓力都自己一個人承擔了吧。

所以她沒有開門，只是隔著房門說道：“很晚了，你早點睡吧！”

若涵沒有說話，只是感覺心里苦悶異常，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讓若曦如此地疏遠自己。

那件事情持續進行發酵，各大媒體都開始跟蹤炒作報道，此時若曦在心里籌劃著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告別之旅。

之后的幾天里，她穿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去了錦里，去了浣花溪畔，去了望江亭，吃了成都最好吃的小吃，晚上回來的時候，她將一大把安眠藥片倒了出來，看了又看，最終還是又放了進去，她畢竟對世界還有留念。

而若涵還是早出晚歸，有時候將飯菜從外面打包回來，有時候做飯給若曦吃，但兩個人彼此似乎都沒有太多話，若涵也很灰心。

終于熬過了一段時間，顧若曦決定鼓起勇氣重新面對生活，她覺得誤解議論那都是別人的事，她管不了別人的事，只能盡力做好她自己。

后來，那件事竟然出奇地漸漸平息了。

報紙上也不再報道關于若曦那天晚上在酒吧的負面信息，網站上的信息點進去也找不到了。

若曦的心里也很奇怪，是誰有這么大勢力？

她在電腦上登上QQ，找到齊俊彥的名字，打開對話框。

輸入了幾個字，想了一會又刪掉，然后再次輸入了幾個字。

“是你在幫我嗎？”

過了一會，對方灰色的頭像亮起來了。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我說過了，我愿意為你付出。”

若曦還是感覺心里一動。

“謝謝你，我會還你這個人情的。”

“呵呵，還這個人情。你為什么總是這樣，將我們分得這么清楚？”

“我不想欠你。”

“我說過，這是我愿意做的。”

若曦沒有再回話。

馬芊陌把王安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責問他：“為什么在短短的時間內，所有的網絡媒體和紙質媒體關于若曦的負面都消失了，你不是說媒體的風向都掌握在你手上嗎？”

“我也不知道啊，馬總，看來是有人幫她。”

王安顯得有些無奈地敷衍道。

其實在王安心里，他也弄不清楚為什么齊俊彥忽然決定要幫顧若曦，但既然是做事的，他也不愿多想。

“那現在怎么辦？”

“我看這個計劃已經泡湯了，只能再想其它辦法了。”

“哎，馬芊陌嘆了一口氣。”

“你出去吧！”

在下班的路上，若曦來來回回將最近發生的事情思考了一番，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不能怪若涵，是她自己不讓若涵來接的，并且出了事情之后也是自己一心要瞞著若涵的，所以他不理解自己也很正常。

但戀人之間的爭吵就像尖刀劃下的傷痕，傷好了，但痕跡還在，所以，她不好意思向若涵主動示好。

之后的幾天里，若涵做飯，她就跟著摘菜，若涵回房間看書，她就拿起杯子給他倒上一杯水，若涵上班，她就將他換下來的衣服洗了，若涵睡到夜里，她也會去幫他蓋被子，行為上，她不斷靠近若涵，但無論怎么樣也說不出第一句和好的話。

若涵發現這些天若曦仿佛不那么排斥自己了，兩個人之間漸漸地有了一些溫暖，同時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上一次的事情是他太敏感，不該那樣質問她，應該理解和相信她才對。

所以在周末的午后，若涵去市場上買了一個巨大的闊口花瓶，將院子里的風信子采了一大把，精心地選取了23朵不同顏色，因為若曦今年正好23歲，每一朵都是亭亭玉立，含苞欲放。

他將花朵仔仔細細地插在瓶里，每一只花針都隱藏的極為巧妙。他又抬起凳子，將屋子里掛滿了五彩的氣球，在桌子上點起了蠟燭，精心為若曦營造了一個浪漫的生日氛圍。

若曦回來的時候，一大股風信子的香氣撲面而來。若曦穿著淡藍色的薄毛衣，寬松的闊腿褲，愣在桌子邊上，富有質感的毛衣將她的身材襯托地玲瓏有致，在蠟燭的火光的耀映下，美得如一支梨花。

今天是什么日子，連她自己也不記得了。

若涵深情地說道：“祝你生日快樂！若曦。”

若曦恍然大悟，眼神里閃現了驚喜。

“謝謝你，涵哥哥。”

“上次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

若曦的眼睛里忍不住泛起了水霧。

若涵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

若曦也笑了，緊緊地依偎在他的懷里，她覺得他的襯衫上有一種好聞的陽光的味道，舍不得離開。

吃完飯，若曦還是像很久以前一樣，半躺在若涵的身上看書，將他厚實的身體當枕頭，又重新找回了那種久違的舒適與溫暖。

她們還是像往常一樣相對著相擁而眠。

很晚的時候，若曦的電話嗚嗚嗚地響個不停。

若曦從床頭柜邊拿過手機，睜開朦朧的睡眼，看到是齊俊彥打來的，她害怕若涵再次誤會，所以掛了，這樣反復了很多次。

但當她正準備睡去的時候，忽然又收到了一條短信。

“我在你們樓下，我想見你一面，只說一句話就走，如果你不下來，我就等你一晚上！”

若曦心里糾結了一下，她看見月光透進窗戶，若涵已經睡熟。

若曦想起之前齊俊彥對她的幫助，最終還是穿上外套，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到了樓下之后，她始終與齊俊彥保持一段距離，她怕被若涵看到又產生新的誤會。

“這么晚了，找我你找我有什么事？說吧！”

“呵，我來找你就一定要有什么事嗎？”

“沒事，這么晚來干什么？”

“你為什么永遠對我都是這么冷淡。”

若曦臉頰一紅，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齊俊彥忽然快速地竄了過來，若曦躲閃不及就被逼到了墻角。他的臉色紅的發青，嘴里噴出難聞的酒氣。

他將若曦一把抱住。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若曦。”

“齊俊彥，你醉了，請放尊重一點。”

若曦竭力保持冷靜，厲聲說道。

“我沒醉，我心里有好多話要對你說，你知道嗎？”

“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以后，就深深地愛上了你，我不計代價地想要幫你，我想要得到你，我一直用理智控制自己，但我現在再也控制不住了，我喜歡你！我要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知道你有多美嗎？”

他言語混亂，眼睛里有一種炙熱的欲望在燃燒。要湊過來強吻若曦。

若曦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他。

“齊俊彥，你瘋了！”

齊俊彥被若曦罵醒了一些，眼神有些無措而凄涼地看著她。

“哈哈。”他冷笑了一聲。

“你是有多貞潔啊？”。

“謝謝你之前幫了我那么多，但是我說了，欠你的人情我會還的。請你以后不要再這樣。”

若曦見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自己轉身就上了樓。

她輕輕地走到床邊，剛剛發生的事情讓她心里仍然忐忑不安，但看若涵睡的正香，心里多多少少感到放心。

但若涵其實在很晚都沒有睡著，剛才的那一幕他全部看在了眼里。

當若曦再次睡下，去抱若涵的時候，若涵卻迷迷糊糊地將身體轉向了另一邊。

但若曦仍舊沒有放棄，從背后抱住若涵，一夜無話。

若曦很久都沒有再見到嚴小麗來上班，聽說嚴小麗病了，她決定去探望一下。畢竟在她的內心深處對嚴小麗是充滿同情的。

嚴小麗離開會所之后就一直跟著王安。王安幫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精裝房，偶爾會來她這里。

若曦按了幾次門鈴，嚴小麗從縫隙里窺探了許久，才敢開門，經過上次的事件之后，她現在變得越來越膽小了。

“若曦姐，是你啊？”

嚴小麗看見若曦，露出了笑容。

她站在屋內，頭發凌亂，好像是剛睡醒一般，即使穿著寬大的睡衣也能夠凸顯出她身材的優勢，而臉蛋又極小巧。

“嗯，我來看看你。”

“進來坐吧！”

嚴小麗熱情地將她引到沙發上坐下。然后去駁架上找茶葉。

若曦在沙發上坐下來，看見沙發上凌亂不堪，在她的印象中，嚴小麗不是這樣一個不愛收拾的人，這些天都發生了什么？

她將一杯茶水遞到若曦的面前，便不再說話。

“你生病了嗎？”若曦關切地問道。

“沒有。”

“那你為什么不去上班呢？”

“心情不好。”

若曦笑了笑，那就休息一段時間吧，出去走走也行。

“上次的事情你也不用太在意了，不光是你，任何一個女生在那個時候都會被嚇壞的，我不怪你。”

若曦非常坦誠地跟她說著內心的想法，希望她盡快振作起來，積極面對生活，重新回公司上班。

“哦，對了，我給你買了一些東西，除了一些常見的水果之外，還有一些女生的東西。我知道，你喜歡這些東西。”

嚴小麗一看，都是一些一線的化妝品。這個時候，嚴小麗的嘴唇不住地開始顫抖，忽然間，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若曦姐，對不起，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我害了你，其實那些都不是偶然，是王安和馬芊陌在后面指使的，一開始我也很想告訴你，但我怕告訴你之后，他們不會放過我。”

第七十四章

“我想了很久，實在過不去良心這一關，我現在也不管了，所以才鼓起勇氣把真相告訴你，但你一定要為我保守秘密，不要說是我說的，不然他們真的不會放過我的。”

剛開始的時候，若曦還有點不敢相信，后來看見嚴小麗的狀態，不得不信，她現在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她也覺得那天晚上的事情發生的有些詭異，并且嚴小麗承擔這么大的風險說出實情完全沒有必要騙她。

當她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她的腦海里像炸開了一個悶雷一般，完全失去了知覺，火花四射，轟鳴了很久。待她回過神來之后，才扶起眼前的嚴小麗。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都是真的，若曦姐，我沒有必要騙你。”

“好吧，我會調查這件事情，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一個人，你今天給我說的話。”

“你在家休息幾天，注意自己的身體。”

又說了一會話之后，若曦告別。

走下樓來的時候，她想這個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便撥通了一個電話。

齊俊彥正在給經銷商開會。

聽見手機在震動，拿起來一看是顧若曦打來的。

“不好意思各位，我接一個電話。”

他走出辦公室，接起電話。

“怎么了若曦？”

她的聲音異常平靜，溫暖，仿佛將那天晚上喝醉之后發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我想約你見一面，不知道你是不是有空？”

“呵，”齊俊彥笑了一下。

“當然有空，在哪里？”

“你公司下面的咖啡廳。”

若曦點了兩杯咖啡，將一杯推到他的面前。

“你不會僅僅只是想找我喝杯咖啡吧，如果真是這樣我就開心了。”

“不是。”

“那是因為什么？”

“那天晚上那一伙人，你認識嗎？”

“哦，酒吧那一伙人嗎？我不認識的。”

“哦。”

若曦垂下眼眸，神情有一絲黯淡。

“不過我倒是知道一些，但是也不一定準確，我告訴你以后，你要答應我別想不開。”

“齊少爺說笑了，我都是死過的人了，還有什么會想不開，你說吧！”

“巴圖，對你動手的那個人是巴圖，巴圖是王超的手下，王超是王安的堂弟，至于其它人我就不知道了。”

“好了，我知道了，謝謝你！”

“還有其它的事嗎？”

“沒有了。”

“那好，我先回公司，顧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希望隨時和我聯系。”

出了咖啡廳，若曦心想，這件事果然是馬芊陌在后面主使。

回到公司，若曦預約了董事長的會客時間。

她不再像以前一樣藏不住任何事情，笨頭笨腦地質問了馬芊陌。

而是對馬芊陌說：“姨媽，我想求您幫個忙。”

“什么忙？”

馬芊陌驚異地看著顧若曦，她求她幫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若涵，和一個人有點過節，聽他說那個人是巴圖的人，我想是不是能夠幫他一下。”

馬芊陌在心里冷笑了一聲，心想，顧若曦呀顧若曦，原來你也就這點出息。

“這事情找你王叔就可以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

“王總是不是有個弟弟叫王超？”

“是啊，怎么了？”

“聽說就是王超。”

“你讓你王叔去說句話就可以了，王超和巴圖都是你王叔的人。”

若曦什么都明白了，原來她在這一局棋里面被人反復欺騙和愚弄。

幾天之后，嚴小麗出事了，若曦是在從茶水間議論的同事那里聽來的。

“晨練的老太太，在錦江邊看到了她的尸體。”

“官方消息說小麗死前本來就有抑郁癥，因為工作壓力過大而投河。”

有人說：“平時覺得小麗性格蠻開朗的啊，怎么就會得了抑郁癥？”

還有一些同事說，“你太天真了，你不知道嚴小麗來集團之前就是混會所的啊，那種地方出來的人，背景能簡單嗎”？

“那你的意思是這背后有其它原因。”

“難道是被人推下河的？”

“誰知道呢，反正這個女人年紀很小，卻不簡單。”

“你們都別在議論別人了，管好自己吧！”

“現在外面這么亂，平時還是少出去為好啊。”

“是啊，陳姐說的對啊。”

若曦聽的內心煩躁，她明白小麗是因為什么才惹上了禍事。

之前的劉鴻，現在的嚴小麗，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因為她的軟弱而逝去，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這雙看似白皙柔軟的手，卻是一雙恐怖猙獰的手，因為這個時候，她仿佛這幾個人都是間接死于她之手，她覺得她很沒用，不但沒有做任何對別人有益的事情，相反卻害了這么多人。

她的內心極度的痛苦，像是有被撕扯一般，自責、愧疚、悔恨溢滿了胸腔，板結成一塊石頭，疼痛難忍，但又不知道怎樣改變這一現狀。

若曦也去看了小麗的遺體，印花的T恤被扯得很開，露出滾圓的胸部，明顯墜河之前經過一番掙扎，她的身體被河水浸泡了很久，已經腫脹得不堪入目，眼球突出，呆呆地盯著天空處的某一個地方。

警方封鎖了現場，正在收集證據。

這時候小麗的父母從老家趕來，不顧眾人的目光跪了下來，嚎啕大哭。

若曦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在人群中對嚴小麗鞠了一躬，然后慢慢地退了出來，正好撞見王安。

她趕緊壓低了頭上的鴨舌帽，準備從人群中避開她。

可就在剛走出去不久就聽到后面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

“大小姐。”

若曦知道避不過，只好轉過頭來。

“王助理，有什么事嗎？”

“大小姐不待在公司，跑來這種地方干什么？”

“呵，王助理這話有點奇怪，你都能來我為什么不能來？”

“嚴小麗是我曾經的下屬，我應當來看看。”

“但她也是我朋友。”

“一個風塵女子，在社會上招惹的人太多，遲早也是這樣的結果。”

“哈哈，王助理，嚴小麗跟了你那么久，你比她大了差不多二十歲，她現在變成這樣，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傷心嗎？”

“傷心？為了各自利益，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若曦笑得有些諷刺。

“對了。”若曦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嚴小麗出了這種事，不會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吧？”

王安愣了一瞬，有一絲黑云從面龐拂過。

但他很快又鎮定下來。

“我勸大小姐啊，還是多管好自己，不該插手的事情不要去碰，不然社會險惡，到時候別怪我這個做叔叔的幫不了你啊。”

“是嗎？好像說你幫過我一樣。”

顧若曦回到家里，他本來想把這個事情告訴若涵，讓他幫忙分析分析，后來她又想，還是不要告訴她了，以免連累到他。

第二天，嚴小麗的父母打著還我女兒人命黑字白底的大旗，堵在公司的門口，引來了眾多同事的圍觀。他們的意思是，雖然女兒死于意外墜河，但在公司上班，公司脫離不了關系。

所有集團的同事對這一切都有些麻木，因為在那個年代出現這樣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底層的人總是會覺得事不關己，他們甚至心里隱隱有些高興，因為這樣鬧起來，他們就可以多休息一天，還可以看看熱鬧。

后來王安來了，所有人都讓出了一條通道。

王安看了看這對來自鄉下的父母和窮親戚。

對嚴小麗的父親和母親招了招手。

“你們兩個跟我來一下，其他的人留在外面。所有集團的員工，該上班的上班了，圍在這里干什么？”

人群瞬間散去。

整個一個上午，王安的辦公室都緊緊地閉著，只有秘書進去加了好幾次茶水。

快要下班的時候，若曦看到嚴小麗的父母安安靜靜地出來了，不再像之前來的時候那種激動和歇斯底里，從臉上的神情來看，應該是和解了。

后來據傳出消息稱，王安答應賠償給嚴小麗的家人37萬，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嚴小麗的家人不準再追究這個事情。

若曦在聽到這一個結果的那一瞬間感覺到了生命的低賤。

王安處理完嚴小麗的事情之后，就關上辦公室的門走了。

下午，工廠下面的供貨商都糾集起來來到總部，索要貨款，但王安和馬芊陌仿佛提前知道消息似的，一下午沒有露面。

供貨商們只好在辦公室靜坐，到下班之后也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家里，若涵正在廚房里做晚飯，她脫下鞋放到鞋柜里，然后穿著拖鞋走進廚房。

廚房的空間狹小，這樣顯得若涵身形更加高大。

若涵轉過身來。

“若曦，你回來了！”

若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后去幫他清洗碗筷。

“你累了，去休息一會，我來就好了。”

“嗯！”

若曦也只是簡單地回答了一句，就進臥室去了。

過了一會，若涵去叫若曦出來吃飯。

他炒了一個核桃炒肉，炒了一個青菜，燒了一個西紅柿蛋湯。

他將核桃仁都夾到若曦的碗里。

“你不是說最近頭暈嗎？多吃點這個。”

若曦抬起眼睛，笑了一下。

盡管是這樣，若涵還是看得出，若曦心事重重。

便問道：“這些天發生什么什么事了嗎？”

“給我說說。”

若曦極力否認，說沒有什么事情。

但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若涵感覺若曦把自己抱得很緊。

若曦不知覺地將若涵緊緊地抱住，但她還是控制不住做噩夢，她夢見劉國慶頭發已經全白，憂傷的眼睛里流出了血，一會兒又變成了顧青楊在燈光下做木活，一會兒又夢見嚴小麗跪在她面前，邊磕頭便流淚說道：“不要害我，不要害我！”

等她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小麗已經死了。

“怎么了，若曦，做夢了？”

若曦搖了搖頭，坐起來好一陣才慢慢睡下。

周末的時候，若涵帶她去散心，他們去了熊貓基地、洛帶古鎮、武侯祠。

一路上，雖然天氣很好，景色很美，但若曦卻不怎么放得開，她將最近說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想了一遍之后，但是就像是被絲線密密纏繞著，找不到一個突破口。

忽然間靈光一現，他想到了馬芊陌別墅里那一間常年密閉的屋子，那一間像太平間一樣的屋子，那一間常年幽閉的屋子，那間屋子里除了有被扣押的信件，還有什么？對，就是那間屋子。

想到這些，若曦心中忽然升起一絲希望，一瞬間表現得有一些急切和輕松。

回家的時候，若曦一改往日愁容，若涵還以為是出去散心起到了作用。

第二天上午，若涵去上班之后，若曦打電話給澤昀。

“你最近還好嗎？”

“姐，你這么久也不見我一面，我能好嗎？”

“我這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嗎，有沒有時間見一面？”

“當然有啦！你在哪？”

若曦告訴了他約定地點，就掛斷了電話。

很快澤昀就開著他那輛紅色的跑車停在了路邊的樹蔭處。

若曦剛一坐到車上就說：“去深圳這些天怎么樣？”

“還好吧，就那樣，不過搞定了幾個大單哦。”

“美得你。”

“澤昀，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

“是嗎？正好我也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那你先說。”

“我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什么秘密？”

“馬芊陌注冊了另外一個叫遠洋的海外公司，正在秘密將財產轉移過去，所以說這么多年馠樹集團的負債和虧空都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有人想挖空公司，等到資不抵債的時候，宣布馠樹倒閉。這個發現正好印證了之前劉國慶的猜想。”

“這些事情是很嚴重的，你沒有根據，不要亂說。”

“我沒有亂說，王安和馬芊陌曾經談起過這件事情，被我無意之間聽到了。”

“那你說她會把證據藏在什么地方，我們只有找到證據才能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覺得會是什么地方？”

“我看那間房子比較可疑。”

“就是那間房子？”

澤昀點了點頭，仿佛非常贊同若曦的猜想。

“你真聰明。”

“那我們現在就去找找看。”

“現在不行，要是被發現了，恐怕得不償失。”

“這樣，你先回去，裝作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然后等哪天馬芊陌有事出去了，你再偷偷告訴我，我們再一起會合。”

商量完之后，他們各自回去。

若曦內心有一種異樣的期待，就是那種經過漫長等待即將收獲成果，經過長時間蒙蔽即將揭開重大秘密，或者經過充分的準備即將完成重大儀式一般的期待。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若涵告訴她，他要去深圳出差一段時間。

若曦看起來很不開心的樣子，其實她知道調查馬芊陌其危險程度不下于一次戰役，這個時候若涵離開，對他來說是有好處的。

若曦只想了一下便說。

“既然是公司需要，那你就去吧！什么時候出發？”

“明天下午！”

“哦，那我去幫你收拾東西。”

若曦走進屋里，拿出一個旅行箱，將他出差的衣服都取出來，一件一件整齊地疊起來。

牙刷該放是嗎位置，水杯該放是嗎位置，襯衫該放是嗎位置，她規劃地很仔細也很認真。

若涵依靠在門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若曦。

又長又白的手指靈巧地忙碌著，燈光下黑直的頭發像一把黑色的海藻一直垂到腰際，一邊披在肩上，露出細膩的脖頸，身材瘦削但頎長，有一種特別的美感。

“若曦！”

顧若曦轉過頭來，疑惑地看著門邊的若涵，眉頭微蹙像雨后的青山，眼睛里有光芒在流轉。

若涵心里一動，感動之余走過去，將若曦一下攬在懷里，她穿著百褶裙，纖細的腰身幾乎沒有什么重量。

若曦竭力保持腰部不動，任由他摟著緊貼著他的身體，細長的胳膊圈著若涵的脖頸，傾著上身去看若涵的眼睛，那種眼神里充滿著溫情與愛慕。

若涵的心里有一股火焰在燃燒，越來越烈，他忍不住吻了若曦，剛開始，若曦還有點慌張，腦子里像斷了片似的不知道作何反應，但很快反應過來，張開嘴迎合著他。

她的心臟劇烈地跳著，感覺身體一片柔軟，像一片羽毛，仿佛要融化了一般，這是她的第一次接吻，也是她們第一次突破了以往親情的界限。

但很快，若涵還是冷靜下來，嘴唇移開，用一只手托住若曦的頭，將額頭抵在若曦的額頭上。

若曦垂下眼睛不敢看他，心臟還在撲通撲通地跳動，索性她將臉龐埋在他的胸口，聞他身上的氣息，過了好一會胸口的氣息才喘勻，慢慢地說道。

“怎么了？”

“沒怎么，我可能去的時間比較長，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這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了。”

“倒是你，路上要注意安全，完完整整地把自己給帶回來。”

“嗯，我知道。”

若曦感覺到氣氛越來越低沉，才想辦法從這種憂傷的氣氛中掙脫出來。

“涵哥哥，等下我們去看電影吧！”

“什么電影？”

“大話西游。”

“好啊。”

“電影有喜有悲，若曦看得異常感動。”

第二天下午，若曦早早回來送若涵去機場。

從機場回來的時候接到了澤昀打來的電話。

“我已經探聽好了，馬芊陌和王安會在這周五去馬來西亞談判什么事情，我過兩天會想辦法讓張媽回家探親。”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干得漂亮。”

“有沒有獎賞？”

“再說吧！”

周五的那天晚上，澤昀送走馬芊陌以后，便直接過來接若曦。

兩個人在車里著實費力裝扮了一番，還有那么點干特工的意思，他們沒有走正門，而是直接從院墻外，攀著巨大的黃角樹從三樓的小窗口上潛入了那間屋子。

但當他們打著手電筒仔仔細細地找了一番之后，包括書架，包括地上的箱子，包括電腦桌，包括破舊的家具縫隙，包括吊燈的背面，但最終什么也沒找到。

澤昀坐在地上，仰面躺倒。

“哎，看來我這一輩子真不是做偵探的料。如果這地板不是實心的，我相信我真的會掘地三尺。”澤昀作勢要砸地板。

“等等！”若曦靈光乍現，地板是實心的，墻壁倒有可能不是。

“是啊，有道理。姐，你真聰明！”

但那塊墻壁有可能不是實心的呢？

他們順手撿起一塊小石頭，一寸一寸地敲。

但最終結果令人失望，因為他們敲過的所有的墻壁都是實心的。

他們又再次看到眼前老舊的書柜，木頭幾乎都已經腐朽，書柜很高，一直往上快要抵攏天花板。

“難道在這后面。”若曦發出了疑問。

“試試吧！”

他們將書柜小心翼翼地移開，繼續用小石頭敲打，果然發現有一塊空心，摸索了一陣，原來這塊墻壁是可以打開的，打開后取出一個小箱子，箱子上面上了一把鎖。這讓兩姐弟犯難了。

“怎么辦？”

“我看看，澤昀將鎖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

“這是一把掛鎖，如果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很難開啟。”

若曦拍了澤昀一巴掌，“這個我也知道，要你告訴我？”

“不是，如果這附近有鋼管啟子之類的東西也可以。”

“你走！你能在附近找出鋼管啟子嗎？”

“好像不能，那怎么辦？”

“所以我才問你啊！”

“澤昀抓了抓腦袋。”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