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交，君子誼：程十發與藍天野

王悅陽

陳洪綬《墨竹圖》。

北京人藝的元老之一，著名表演藝術家，共和國“七一”勛章獲得者藍天野先生近日以95歲高齡辭世，令人懷念不已。藍天野先生一生，主演、導演過《茶館》《蔡文姬》《渴望》《封神榜》等眾多舞臺劇、影視片，其演技被譽為 “在舞臺上流露著獨特的藝術魅力”。但鮮為人知的是，他一生中最鐘愛的卻是國畫，而且造詣頗深，還是國立北平藝術?？茖W校油畫系的高材生，與李苦禪、許麟廬、黃永玉等許多丹青大家有緣，特別是他與海派畫壇大師程十發的君子交、翰墨緣，堪稱佳話。

上世紀60年代，藍天野、狄辛夫婦隨北京人藝來滬演出《蔡文姬》等戲。上?？朴皬S聞訊，邀請狄辛女士為紀錄片《任伯年的畫》配音。此片藝術顧問與撰稿就是程十發先生，于是十發先生不辭辛勞，從庫房選出十數張任伯年精品，逐一分析、講解，令藍天野獲益良多。作為回報，藍天野先生不久之后邀請十發先生觀看了北京人藝排演的曹禺編劇的《膽劍篇》，程先生為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復國雪恥的決心和意志所感動，以每日二圖的連載形式，為《新民晚報》繪制了其連環畫藝術扛鼎之作《膽劍篇》，還為狄辛夫人扮演的西施畫像，兩位藝術家以戲為媒，因畫結緣，由此傾心相交，結下翰墨情誼。

藍天野先生演戲之余，喜愛收藏古畫，其中有幅陳老蓮的《墨竹圖》頗為精彩，卻也有個別專家對此畫真偽存疑。有一回，十發先生北上公干，天野先生取出此畫請十發先生鑒定。眾所周知，程十發的繪畫從陳老蓮藝術中汲取養料最多，還刻有“十發夢見悔公”，和“十發夢見蓮子”兩枚閑章。因此，當十發先生見到這幅《墨竹圖》后，仔細審定，大為欣賞，確定為老蓮真跡，當即欣然為之題跋。

藝術總是有著醉人的魅力，回滬之后，程先生對此畫念念不忘，不得已只好托熟人相詢，是否可以用自己家中所藏與那幅《墨竹圖》作交換。不料藍天野先生極為豁達，幾乎未加思索，就將此幅《墨竹圖》慨然贈予程十發，并坦然說道：“我是演員，賞畫不過是怡情養性;而十發先生是專業畫家，又深得老蓮神髓，此畫由他收藏，更有價值?！?/p>

之后幾十年中，兩位藝術大家歷經風風雨雨，友誼不改，無論北京、上海，一見面聊得最多的就是繪畫與戲劇，還時常切磋筆墨。十發先生曾創作巨幅精品《屈子橘頌》、《麗人行》等贈與藍天野先生，藍先生也始終將老友的饋贈掛于家中客廳。藍天野主演的電視劇《封神榜》播出后，程十發非常認真地觀看了全片，盡管對電視劇中的商、周人物造型并不茍同： “《封神演義》是明代的小說，雖然表現武王伐紂，但小說里描寫的很多服飾、裝束乃至帶有神話色彩的器物，都有著明朝的風格，《封神榜》是神話劇，不是歷史劇。”但對于老朋友藍天野扮演的姜子牙，計鎮華扮演的比干，卻都是贊賞不已。后來藍天野來家中拜訪，幽默的程十發見到老友第一句話就是：“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比堑脙晌焕先讼鄵泶笮Σ灰?。

1996年，古稀之年的程十發先生將畢生收藏的122件古代書畫捐獻給國家，其中就有藍天野慷慨贈與的那幅陳老蓮的《墨竹圖》。如今，斯人已去，藝術永存，這幅承載著一段佳話的藝術精品，永久掛在上海中國畫院展廳之中，永遠訴說著兩位藝術大家的深厚情誼與高風亮節！

《暖心的愛意》樂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