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未存在過

盛祥蘭

黃昏從秋千上下來

魚木花伸長耳朵

收集它的聲音

偶爾一兩聲短毛狗的吠叫

被黃昏的翅膀扇遠了

馬戲班的鼓點停了

這是下午六點鐘

人間每一種生物

都在同時經歷這個黃昏

無一例外

在黑暗到來前

藏好自己

只有黃昏知道

黃昏離黑暗有多遠

它走在寂靜與孤獨

的轉換之間

并從短暫的一生中

看清了自己的缺憾

湖，大地的眼睛

天空的鏡子

它的寂寞在于

從未離開過出生地

不像河水，一生都在漂泊

它的喜怒哀樂取決于氣象

和天空的表情

它的任務是收集落葉的明信片

將它們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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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讀懂了秋天的心事

了解了一片葉子由綠到黃的

心路歷程

它還負責將高處的事物

引入低處

進行水葬

我們還是錯過了彼此

這個黃昏，我在群山之心

當落日在橘紅色中降臨

當山下的白碧村成為一個腳印

似乎一只山雀的叫聲

就是這個黃昏全部的秘密

我確信你從未存在過

就像山谷倒映著它的復制品

深夜，月亮爬到了頭頂

它的高潔和清澈

與這塵世多么不相稱啊

我看見，一只白貓和我

同時被照亮

兩個殘缺的符號

時間的旅行者

不久將是雨季

草地呈現出焦渴的欲望

一只綠頭鳥帶著對雨水的成見

在天空與草地之間旋轉

正面與反面的較量

就是淺綠與深綠的較量

還是光源捕獲獵物的較量

當我試圖用筆將它的聲音

固定在樹上時

它已飛出了畫面

空氣中有短暫的失衡

我用一塊綠顏色補了上去

我仍然能辨認出

斑鳩與鷓鴣聲音的不同

這古老的技藝

來自幼年時的村莊

所有的鳥鳴

都獨立于音樂之上

所有的來風

都是舊相識

多年來，我們在各自的體內奔走

確認著村莊的意義

我們用盡心機

仍然不能阻止落日的盛大

看一只蝴蝶在空中滑行

看它的翅膀如何躲避一滴雨的風暴

看它經過多久，才能

被一束光垂憐

投下它紫色的速度

七月，迷迭香在十里之外

啟動了它的方陣

十萬朵“蝴蝶”占領了草地

卻沒有飛翔的技藝

此時，疫情還在蔓延

憂郁癥開始在年輕人中流行

我需要學習一朵花的淡定

允許蝴蝶在頭頂上飛行

（選自《當代人》2021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