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小女人”

周姣艷

我的媽媽是一個平凡的“小女人”。

說她“小”，一點也不夸張。即使穿著5厘米高的高跟鞋，站在校門口的家長群里，她也是顯眼的，不是“鶴立雞群”，而是她實在太矮了！我的媽媽身高只有1.49m，在小學四年級時，我已和她一般高。現在，我整整高出她一個頭還不止。

說她“小”，還因為她太瘦。我的臉遺傳了她，同學們一伸手就能把我的臉蓋嚴實，以至于他們常開玩笑說我是 “巴掌臉本臉”。而她的臉卻比我的還要小，因為她太瘦了。她瘦削的臉，幾乎只剩一層黃黃的皮。我小學畢業時淘汰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像披了條床單，那個大啊——不必風吹，即使站著不動，衣服也能在她身上晃蕩起來。

就是這么瘦小的一個女人，卻扛起了比她不知道重幾倍的重擔——我們的家。

我剛上小學時，我們全家從遙遠的湖南來到慈溪謀生。爸爸媽媽在工廠里上班，爺爺奶奶負責我和哥哥的飲食起居。但實際情況是，大多數時候，媽媽一邊要在廠里做活，一邊要抽空趕回家為我們買菜、做飯、清洗衣物。因為爺爺奶奶年紀大了，聽不懂慈溪方言，買菜出行多有不便。媽媽又孝順，不舍得他們干重活，最后，大多數家務都落到了媽媽——那1.49m的小身板上！

可能是身上的擔子太重了吧，媽媽比同齡人顯得要老要土，而且還很摳。我最怕和媽媽一起上街買東西。50元的鞋子，能被她砍到25元！看到老板鄙夷的目光，我急得捂住臉拉她走，她卻甩開我的手，非常倔強地立在人家的小攤前，眉頭緊皺，語速飛快：“我就是做這個的，你看你這料子，你看這做工！”她邊說邊抓著鞋面，往老板眼前送。“你煩不煩啊！這么點錢你還要摳摳搜搜，丟不丟人啊！”我實在忍不住，開口吼她。她依然不管不顧，繞開我，湊到比她高一大截的老板面前，擺事實講道理……最后，竟然成交了！

回來的路上，她喜滋滋說：“25塊錢，我可以買2斤肉，夠你美美吃一頓了！”見我不說話，她又指著那至少5厘米高的鞋后跟說：“看，下次我穿著它和你出去，就不會顯得太‘小眾’了！”我還能說什么呢？買鞋是為了我的“面子”，省錢是為了我的“肚子”。

人們總說，男人是家里的頂梁柱。我想說，在我家里，如果沒有我媽媽，我不知道我們的家還能不能有現在這么安穩。

我們家的條件一般，爸爸卻講究面子，大手大腳的，常買一些貴的東西。媽媽每次說他，收獲的只有冷眼。有時爸爸煩了，還會和媽媽吵起來。吵完，爸爸摔門而去，爺爺奶奶雖然幫著媽媽，生起氣來卻嚷著要回老家。媽媽呢？除了躲進廚房哭一小會兒，她哪兒也不敢去，也不能去，也舍不得去。末了，她還要打起精神，邊做飯邊安慰我們，繼續撐起這個家。

我愛我的媽媽，我愛我家的這個平凡的“小女人”！

【老師評】

寫實、淳樸、傳神、動人，是這篇文章的特色。

讀完周同學的這篇隨筆，身為她的語文老師，同時也是兩個孩子的媽媽的我，瞬間被擊中。感動，來自倒數第二段她敏銳的目光：瑣碎的現實生活里，爭吵無可避免，各人有各人的委屈和憤怒，一個家庭里，誰都可能間或以不理智的方式宣泄自己的不滿，唯有媽媽，唯有眼里、心里都是孩子的媽媽，不能、不敢，更不忍。這些微妙的情感，小小年紀的周同學，看得真切。最后以一句“我愛我的媽媽，我愛我家的這個平凡的‘小女人’！”直接又深切地表達了自己復雜幽微的心理。我想：孩子的媽媽看到，心酸之余定會欣慰。

能夠引發讀者共鳴的作品，往往寫實，本文亦然。這個忍“辱”負重的媽媽，有許多“不完美”的一面：過分矮小、近乎精明的“摳門”。小作者不虛美亦不隱“惡”，三言兩語將媽媽討價還價時強悍的模樣躍然紙上，真實又傳神。

（指導教師：董莉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