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英名量詞比較分析

吳雪如

【摘要】 量詞是漢語特有的詞類，盡管英語中沒有獨立的此類概念，但也存在意義和功能與漢語量詞類似的表量形式。本文首先闡述漢語量詞及英語表量形式的概念，接著從使用結構、使用搭配、具體用法和修辭功能等四個角度對漢英中的名量詞概念進行詳細的比較分析，以此了解二者可能存在的差異和共同之處，并試圖從語言本體和文化因素兩個方面解釋漢英名量詞存在差異的原因，最后強調了解兩種語言名量詞差異對語言學習和使用的重要性。

【關鍵詞】 漢語;英語;名量詞;異同;比較

【中圖分類號】H314?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22-0109-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2.034

一、引言

在世界眾多語言當中，漢語是非常特殊的一類。與英語相比，漢語具備一個十分顯著的特征，即存在著豐富且獨立的量詞系統。關于漢語量詞的討論，早在《馬氏文通》中就已經出現，但并未予以正式的立名，僅言“計數的別稱”。后直到1961年出版了《現代漢語語法講話》才正式將量詞劃為一類，承認其獨立的語法身份。根據《現代漢語》（黃廖第六版），量詞被定義為表示計算的單位，實際上，量詞最常見的使用功能確實就在于計算和指稱人、事物或動作的數量。而在英語中，其實并不存在嚴格意義上真正的量詞種類，更多的是借用名詞組成特殊結構形式以表達計量和指稱的作用，其意義在一定程度上就相當于漢語中的量詞，為便于比較和說明，本文使用的英語表量形式均納入量詞范疇，并將其代稱為英語量詞進行分析。

隨著全球化進程的發展和加快，各國之間經濟、文化、社會，特別是教育方面的交流不斷深入，準確把握量詞在漢英之間的轉換便顯得尤為重要，并且不管是對于漢語學習者還是英語學習者以及相關類型的從業者都具有很大的意義和價值，要想順利正確地將漢英兩種語言中的量詞結構進行對應，那么掌握二者的異同則是一條必經之路。另外，關于量詞的分類在語言學界早已多有研究，不同的學者所主張的側重點各有不同，有“二分法”“三分法”甚至于“多分法”等等，但其中最具有普遍代表性、也是認可程度最高的一種觀點是將量詞分為兩個主要層次，即名量詞和動量詞，本文探討所采用的正是這種分類方法。另外，從研究的可操作性和客觀性兩方面考慮，本文選擇主要從漢英名量詞的角度進行比較，試圖尋找二者可能存在的異同并結合理論知識給出一定的解釋和說明。

二、國內外研究現狀綜述

（一）關于漢語量詞的研究

根據知網檢索，我們不難發現漢語量詞的研究一直受到學界的廣泛關注。早期學者陸儉明、房玉清、蔡基剛、郭先珍、邢福義以及朱德熙分別在《現代漢語語法研究教程》《實用漢語語法》《英漢詞匯對比研究》《現代漢語量詞用法詞典》《現代漢語語法修辭》《現代漢語語法講義》等著作中明確了、甚至進一步對量詞做了功能的定義。隨后，張向群在《量詞修辭審美倫》（1995）中對量詞進行了理論上的研究和探討。而程榮則在《量詞及其再分類》（1996）一書中對量詞的分類進行了細致地分類和說明，提出漢語的單純量詞其實包含了集體、個體、部分、度量、品類等五個小的量詞類別。再后來產生了一系列將量詞和漢語教學相結合的研究，如肖翠《對外漢語量詞及其教學研究》（2009）、張蕾《認知理論對對外漢語量詞教學的啟示》（2010）都從語源、認知、范疇等不同的角度分析了量詞，并在文末提出了漢語量詞教學的對策和建議。

（二）關于漢英量詞比較的研究

英語中雖然沒有特定的量詞種類，但對相關結構的研究可追溯到學者H.E. Pamer 和 F.G. Blandford 所提出的“數量限定詞”，接著倫道夫·夸克等學者在《當代英語語法》（1972）中談論了量詞的確定并對其進行了分類。國內學界對于英漢量詞的對比，多集中于語言理論研究層面，如李忠民（1988）的《英漢量詞比較》指出英語和漢語中存在不少可作量詞的名詞或者名詞形式，二者的用法有共同之處亦有巨大差異。董靜（2006）的《現代漢、英語中關于名物確定量表達的對比》也是從語言學角度，通過大量的實例比較了漢英數量表達的特點。也有一部分學者從英漢互譯角度，對英漢量詞對比進行了新的探索，如龐林林（1986）的《漢語部分量詞英譯初探》、趙偉河（1992）的《漢語量詞在英語中的表達》等，強調了了解、掌握漢英量詞異同的必要性。

三、漢英名量詞比較

所謂“名量詞”是指主要用于指稱和計量名詞性對象數量的量詞。比如量詞“個”可以修飾“人、房間、盒子、禮物、筆記本”等名詞性事物，量詞“張”可以形容“床、報紙、桌子、照片、銀行卡”等名詞性事物，且二者都不形容動詞性事物，那么可以將量詞“個”和“張”認定為名量詞。以上關于“名量詞”的定義主要以現代漢語為規范，而由于英語中未有相關定義的呈現，因此本文將英語名量詞也定義為具有修飾名詞性對象意義的形式。

（一）漢英名量詞使用結構比較

從語言表面來看，漢英名量詞最直接的差異在于兩種語言所使用的表量結構不同。在漢語中，對事物的指稱和計算主要通過量詞來表現，只有在極個別的情況下，像古籍著作、成語、慣用語等漢語特殊情景中，表量時可以不出現量詞，比如“蟹六跪而二螯、五湖四海、七嘴八舌”。另外，漢語中還存在一種較為固定的表量結構形式進行數量的指稱和計算，即“數詞+量詞+名詞”，比如“一張桌子、一件衣服、一群孩子、一塊肥皂、一輛汽車”。雖然英語中也存在兩種常見的表量結構，但是和漢語相比還是有所不同。其一，在修飾可數名詞的情況下，英語結構中不會出現量詞，該表量結構可歸納為“數詞/不定冠詞+可數名詞單數（復數）”，比如“one man，an apple，five books”（“一個人、一個蘋果、五本書”），這點其實與古代漢語中的表量形式是類似的。其二，當英語使用“數詞/不定冠詞+量詞+of+名詞”進行表量時，其指稱的對象既可以是可數名詞也可以是不可數名詞，比如“two lines of trees，a bottle of perfume，a cup of tea”（“兩排樹、一瓶香水、一杯茶”）。總的來說，漢語和英語的表量結構使用存在明顯的差異，前者量詞在大多數情況下是不可或缺的，而后者量詞的使用與否則有比較清晰的界限。

（二）漢英名量詞使用搭配比較

名量詞可以分為個體量詞、集體量詞和度量衡量詞，就漢語和英語兩種語言而言，個體量詞和集體量詞的對比差異尤為明顯。漢語個體量詞不管是使用數量還是范圍都遠遠多于、大于英語個體量詞，常見的漢語個體量詞包括“個、條、根、張、臺、本、朵”等等，而英語中很難找出專門用于指稱個體對象的量詞，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并且漢語個體量詞針對性很強，和名詞的搭配一般會遵循約定俗成的使用規則且不輕易改變，比如“一條魚、一本書”就不會說成“一位魚、一個書”。但是，在兩種語言中集體量詞的存在和使用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情景，總體而言，英語集合量詞特別是不定量集合量詞要比漢語的更加豐富、更具有個性。像一般的定量集合量詞“雙、副、對”在漢語、英語中均較為常見，比如“一副手套”能夠對應英語中的“a pair of gloves”。但是，漢語量詞結構“一陣暴雨、一陣歡呼、一陣怒氣”對應到英語中則是“a gust of rain，a burst of cheers，a fit of anger”，也就是說，漢語量詞結構“一陣”轉化為英語量詞結構時，隨著修飾對象的改變會有不同的體現。由此可見，漢語個體名量詞在整體上會略顯豐富，足以達到提高語言表現的效果，而英語中不定量集合量詞的數量更多，同時具有很強的專用性質。

（三）漢英名量詞具體用法比較

漢英名量詞具體用法的差異在于名量詞是否可以重疊使用。量詞重疊使用是漢語名量詞的典型用法，可以起到增強語言表現力和表達效果的作用，大致包括以下兩種主要形式：1.“AA式”，漢語名量詞按此形式重疊后，可以表示“每一、逐一、量多”等含義，比如“條條大路、代代相傳、繁星點點”。2.“一A一A式”，這種重疊形式也能夠表示“數量多”的意思，比如“一個一個（他們一個一個都是好樣的）、一箱一箱（她的衣服都是一箱一箱地買）”。另外，漢語中量詞重疊后所充當的句法成分不僅僅局限于修飾名詞的定語，還可以作為主語、謂語、狀語等成分出現，比如“個個都很棒”（主語），“歌聲陣陣”（謂語），“代代相傳”（狀語）。而在英語中，雖然有類似表示量多含義的語言形式，比如“pieces of paper”（一張張紙），“time and time again”（一次次），但都不是通過名量詞的重疊形式予以實現的，因此關于英語名量詞重疊形式所充當句法成分的研究也就無從談起了。

（四）漢英名量詞修辭功能比較

追溯量詞產生的源頭，其實不難發現，大多數量詞是由名詞或動詞借用轉化而來，因此量詞的作用絕不單單是簡單的指稱和計量，它還具備一種非常特別的修辭功能，這在漢語和英語中均有體現。一方面，量詞本身起到限定修飾的作用，那些被修飾的對象往往會因為量詞的不同而被賦予不同的感官色彩，比如“一葉扁舟”就比“一條船”看起來生動形象得多。英語中“a flow of pilgrims”（一連串朝圣者），就會帶給讀者以人潮洶涌的視覺體驗。另一方面，漢英的量詞都能通過量詞的使用傳遞情感色彩，比如漢語中“一位老師”會比“一個老師”更顯露尊敬之情，英語中“a galaxy of talents”中量詞雖然譯為“一群”，但是“galaxy”有指稱“杰出的（一群人）”的褒義之感。以上，無論是漢語還是英語量詞所表現的修辭性，實際上都是通過視覺、聽覺或者心理感官的角度進行凸顯，這也算是漢英量詞的共性所在。

四、漢英名量詞差異存在的原因

（一）受到各自語言特征的影響

漢語和英語在世界語言體系分類中就被歸入了不同類別，漢語屬于漢藏語系，英語屬于印歐語系，這也就說明了兩種語言本身就存在著不少的差異特征。英語中有較為豐富的形態變化，存在“數”這一語法范疇的概念，可通過單詞詞尾形式變化達到表達指稱事物數量的效果。同時再結合語言經濟性原則考慮，在已有該意義表達形式的情況下很少會確立一種單獨的詞類用于表達，因此英語中名量詞更多地呈現以借用形式為主，在修飾可數名詞情況下更是可以不使用量詞。由于漢語缺乏嚴格意義上的形態變化，自然會依靠其他方式用于補充表達，而量詞就豐富了漢語計數稱量的手段，這就是為什么現代漢語中計量常用“數詞+量詞+名詞”的形式。另外，詞類和句法成分的關系也是漢英顯著差異之一，英語中大體上是一類詞充當一類句法成分，量詞常出現在定語位置修飾名詞。而漢語的詞類往往具有多功能性，與句法成分之間的關系復雜，量詞在重疊或和其他成分組合的情況下，是可以充當多類句法成分的。以上的語言差異就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漢英名量詞差異的原因。

（二）受到語言文化因素的影響

語言和文化二者關系密切且不可分割，有時語言中所存在的差異很可能是受到了文化因素的影響。有學者指出：從本質上來說，西方文化是一種理性文化，表現在思維上就是重邏輯、推理和分析;東方文化是一種感性文化，表現在思維上則是重整體、重意合。漢語和英語當中都存在一定數量的個體量詞和集體量詞，兩者既有共性也有個性。漢語使用個體量詞來描述個體事物，通過對數與事物之間的暗示，使得表述形象化。而英語名詞有可數和不可數之分，受到理性邏輯思維的影響，認為對個體抽象數量進行具體化和形象化是不必要的，因此總體來看漢語個體量詞數量要比英語的更多。兩種語言在集體量詞的分工依舊存在著差異，漢語中集體量詞的使用大多源于人對事物的視覺感受，會強調事物呈現的共性，比如量詞“群”就可以形容“人、動物、島嶼”等多種對象，說明漢語集體量詞有一定的通用性和模糊性。而英語集體量詞往往會突出專用性，比如“群”有“set（一群志趣相投的人）;group（一群有組織的人）;bevy（一群少女或者婦女）”等多種呈現，說明英語量詞強調對事物特征進行客觀描述和評價。實際上，正是由于受到漢英語言使用者感性、理性文化思維、意識的差異，才會讓兩種語言的名量詞呈現出以上的鮮明區別。

五、結語

實際上，名量詞在漢語和英語中都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且二者共性和個性并存。對其進行比較研究，既有助于雙語使用者從宏觀上把握二者的異同，促進學習和交流，還可以通過語言了解其背后所承載的文化思維差異。因此，在漢語、英語學習或對外交流中，我們應該盡量采取“求同存異”的方法，秉持文化相對主義的態度，以規避漢英名量詞使用不當造成的交際失敗甚至是沖突，最終達到形式的平衡與思想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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