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給伊沙阿吉老人

李若冰

木買努斯·伊沙阿吉，烏孜別克族老人，可愛的老人啊!

柴達木的勘探者，不論男女老少，哪一個不知道您？哪一個不尊敬您？

在沉睡了億萬年的戈壁灘上，在茫茫無際的大沙漠里，人們說您像一個神奇的行者。您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路；您指到哪里，哪里就有水；您在哪里流過汗，哪里就有油田；您在哪里歇過腳，哪里就有金子……

您英勇的事跡，被人們當作神話傳頌著。

人們尊敬地稱呼您是“柴達木第一號尖兵”。

阿吉老人，您是配得上這個稱呼的。您出身于烏孜別克族一個普通的家庭，居住在新疆且末縣，緊挨著柴達木西部邊緣。今年您已70歲了（按:其墓碑上寫著“新疆且末縣紅旗公社木買努斯·伊沙阿吉之墓，一九六一年十月七日七十四歲病故”字樣），胡須也花白了，褐黑色的臉上，刻畫著辛勤勞苦的皺紋。可是，您那兩只雄鷹般的眼睛卻炯炯有神，敏銳而且明亮。當您身裹著老羊皮大衣，腳蹬著高筒氈靴，雄赳赳地走在大沙漠里的時候，人們不由得贊嘆：老人真豪邁啊！

當您還是一個青年人的時候，比現在更強壯、更有力，有膽量、有雄心。但是，被當時的貧困生活所逼迫，您不得不領著妻子兒女，在大戈壁里流浪，尋找生活的出路。您曾壯著膽兒，吆喝著羊群，闖進了柴達木——多么荒涼的盆地啊！為了生火取暖，您發現了瀝青塊；為了找食充饑，您發現了鹽海；還發現了各種各樣閃光的石頭……您驚奇這一切。然而，您怎么能在沙漠里久留呢？這兒太荒涼太干渴，您又匆匆地走出去了。

在豺狼當道的時代，窮人不會有安生日子過。您的家被“剿”了，十幾只羊被搶走了。那時候，您一無所有，只有面對著昆侖山呼喊，在大沙漠里流淚，鳥兒也為您哀鳴，草木也為您悲慟。六十多年過去了，您的頭發花白了，臉上的皺紋添多了，但您還像乞丐一樣躑躅著，生活的出路在哪里呢?窮人還能活下去嗎？伊沙阿吉，窮苦的老人啊！

終于有這樣一天，您獲得了解放。

您心花怒放，變得年輕了。您又來到柴達木，自愿充當向導，領著解放軍騎兵團，追剿逃竄的匪徒。您給騎兵團帶路、找水，您和戰士們一塊吃、一塊住。您真是老當益壯，什么苦都吃得下，爬高山，過荒谷，走戈壁，進沙漠，勇敢賽過當年。當騎兵團消滅了匪徒以后，您快慰地笑了。兩年多剿匪的戰斗生活，使您和戰士們產生了深厚的感情，成為戰士們親密的朋友，他們邀請您住在阿拉爾。

伊沙阿吉，向導老人，您是不會忘記1954年的。

當祖國第一支勘探隊踏入柴達木的時候，當他們找路無路、找水無水的時候，當他們困守在戈壁灘、忍饑受餓的時候，您又來了。您來得正是人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來得多好啊！于是，您把迷路的勘探者，引入了正途；您給干渴的人，找到了水，哪怕水是苦的、咸的，對于渴得心如火燎的勘探者也是香甜的。您找適合住的沙灘，和大家一起搭起帳篷，和大家一起入睡。于是，您又成為勘探隊親密的朋友了。

從那時候起，伊沙阿吉，您就開始了一種不平常的生活。您是向導，也是勘探者。您曾在柴達木驚奇地看到過瀝青、油砂，看到過各種色彩的鹽塊、石頭，可是您不懂得它們的奧秘，只是懷著一種幻想，幻想有一把金鑰匙，打開柴達木的這座迷宮。今天，您興奮地說:“共產黨派人拿著金鑰匙來了！”于是，您就把所看到過的告訴了勘探者，把六十多年的沙漠經驗都使用上了，和勘探朋友們一起，尋找著柴達木取之不盡的寶藏。

您年邁蒼蒼，卻不服老，干勁大極了。哪里最艱苦，最困難，您就到哪里去。您曾遭受過多少次狂風襲擊，多少次饑寒，多少次困苦？可是，您一句怨言也沒有，一個苦字也不說，總是邁著豪邁的步子向前走著。人們說，您一看沙子的顏色，就知道有沒有水。一看沙子的形狀，就知道能不能通過。您真是神奇的行者啊！

1954年，有一次，當您領著一支勘探小隊，走入人跡罕至的大沙漠腹地的時候，駱駝饑餓得倒斃了，人饑餓得爬不動了，您也饑餓得昏暈，迷失了方向。可是，您掙扎著爬起來，跪在沙窩里乞求神靈，心里念叨著:“我不能暈倒！”由于您的勇敢機智，終于找到了出路。您和勘探朋友們一起，發現了大沙漠里的地蠟、瀝青和油砂，而且發現了又大又好的儲油構造，這就是今天柴達木出名的油泉子和開特米里克探區。油泉子——這個名字是勘探朋友起的；開特米里克——這個名字是您起的，因為這里沙山多，這是維吾爾語。

伊沙阿吉，好老人，您的英勇事跡說不完。

當我第一次在柴達木遇到您的時候，您正站在尕斯庫勒湖邊，用手抹掉胡須上的水珠，指著昆侖山，向水文地質專家們介紹柴達木的水源。那時候，人們就開始稱頌您。這一次（按：1957年10月），當我又在茫崖基地看到您的時候，您已從若羌接來了妻子兒女，住在青海石油勘探局贈送給您的帳房里。你比1954年蒼老了，胡須更花白了。但是，您精力旺盛，生氣勃勃，仍然訥訥地對我說：“我常去局長那里問，有什么任務，我要去！”你真是一個老英雄啊！

伊沙阿吉，英雄老人！讓人們看看吧，柴達木最初的許多路，是您領著探出來的；柴達木的許多水源，是您領著找出來的。今天，柴達木幾個出名的石油探區，都和您的名字分不開，都印著您的腳蹤。您的汗珠沒有白流，您的勞動在柴達木開了花，結出果子了。

伊沙阿吉，您是柴達木的元老，是柴達木第一號尖兵！

您的晚年是幸福的，當您68歲的時候，還添了一個女兒，我真為您高興！

我和勘探朋友們一起向您祝福，愿您像柴達木的油田建設那樣，生活得美好！愿您像昆侖山那樣，永遠雄偉、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