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重陽大寫意[組詩]

張慶嶺

也許是為了孫子的事兒

也許是為了工作的事兒

兒子從班上回到家

在我面前突然一陣大哭

這讓我一下子不知所措

急忙站起來走過去，去勸慰

不知為什么

兒子見我極度心痛的樣子

立即停止了哭聲

扶住我，平靜地，說——

爸爸，我沒事了

就是想在你面前哭一回

最后一句聲音極低

空空如也里

住著無聲無息的庭、廊、巷、陌

隱約可見唐朝、大宋的身影

揮舞著邊塞詩、五七絕律、長短句

越過元、明、清、民國

在和我們打招呼

談吐一堆古香古色的平平仄仄

有點夢幻，有些失落

更有諸多新奇

匆匆趕回故鄉

我跪下去，向著父親

也向著這個世界

我知道——

從此我失去了做兒子的資格

從此我尚未開始的孝敬已被徹底剝奪

我本不厚重的人生

從此，即會——更加輕如薄紙

埋葬了父親回到城里小家

我恍若一棵無根的浮萍

我想給所有的橋

重新定義

大河上的小河上的鴻溝上的

黃河上的長江上的粵港澳大灣區上的

以及橫亙在所有海峽上的

它們都不再是為了由此岸到達彼岸

而是一位又一位懷抱大愛的

——母親

既不想讓天下斷流

又不想讓天下泛濫

麻雀跳

那一片雪地也跳

遙遠與遼闊從天邊跳來，配合它們

大雪覆蓋了麻雀的生活

是寒冷把它們拉扯在一起

風，為它們扯開看不見的友誼

它們就成了一對好朋友

作為回報，麻雀決心飛上天去

為大雪找回走失的

——故鄉

大雪那天大雪，是這么些年來第一次

上蒼為我們兌現的諾言

三個小時之后天地渾然一體

歲月懷抱寧靜，潔白成了唯一

我想到的第一個短語是——踏雪去！

雪慶！必須雪慶！讓我們的想象到達極致

既驚心動魄又天衣無縫

當我們走出小區，走進荒野

才發現這無窮無盡的大雪才是天下的大美

大家喘息著一會兒陷入鴻篇巨制

一會兒又回到唐詩宋詞

雪沒過了大家的小腿

就像讓驚訝沒過了前半生

身后是深深的雪窩藏著一串來世的長卷

前方是無盡的謊言埋著每個人的來世

我一下子陷進雪下的坑里了

只好倒下去與雪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