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征樺
我驚奇這無邊際的麥浪,向遠方
表達一去不回的決絕。
風是綠色的,風吹麥低,
露出了一塊殘缺不全的墓碑。
墓碑堅定地站在麥浪之中
它不肯走,
它像快要被海潮卷走的人,對著岸
揮動著求生的手臂。
秋高,再高也高不過涂山的古柏
三千多年了,
他看著那么多石榴樹,
每年三月到九月,都會在涂山下褪下紅裙。
他看著那么多石榴樹,
會于古柏之下,淮河兩岸
向禹王高舉起累累碩果。
懷遠石榴,
滿懷著寶石向西張望,晴川歷歷,大雁聲斷。
西域是石榴的故鄉,
從西域來時,它還只是個眼窩深深的少女。
我總是在意某個地方的關鍵詞,譬如界首,
它就是伏羲,伏羲,伏羲。
說到第三遍時,青帝伏羲
把蛇身盤進了土地,昂起人樣的頭顱。
祖先護佑,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界首人的白面饅頭,
讓我這個吃不慣面食的江南人,大吃了三天。
人和蛇,在季節中奔忙
人一年畫一次河山,蛇一年蛻一次皮囊。
重來的江南人
一頭撞進那撲鼻而來的
皖北大地上——蛻皮重生的幽香。
在龍山和虎山的中央,坐著一位相王
他是寡人,不養雞鴨。
宋共公家道中落,
倉皇失措,從睢陽奔到相山腳下。
他也是寡人,養有許多兵丁。
我決定把他們再讀一遍,故而
從奏鳴臺開始
上上下下,一座山中,來回了三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