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有春景在園林

李瓊霞

探春

身在蘇州，最驚艷的莫過于蘇州園林的春景。

春天的園林別致精巧，山水錯落，步移景異，每一處都是巧奪天工的妙筆。園林里絕不會貿然出現一大片的花或樹，粉紅淺白的花朵都半掩在月洞之后，只露出一小截若隱若現的身影——或從門洞里伸出枝來，或從墻上探出頭來，緋色的花枝像是她多情的眸子，雪白的月洞就是她羞澀的面紗。仿佛是白居易詩里那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姑娘突然來到了眼前，曼妙風雅，引人無限遐思。等你迫不及待地轉過月門，眼前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花開濃稠，枝逸橫斜，一旁太湖石堆疊的假山盤曲轉折、百洞千壑，熱烈豐茂的顏色依著白的墻、灰的瓦、青的石，少了幾分輕浮，添了幾許雅致。這樣的濃淡相宜，這樣的剛柔相濟，猶如“相見畫屏中”。

園林的春也充滿自然的意趣。亭臺樓榭，花木扶疏，“雖由人作，宛若天開”。春天，走在迂回曲折的回廊上，修竹花木漸次在眼前鋪展：翠竹清逸、桃杏嬌艷、松柏蔥蘢，一如行走在山野。隨手采一朵花，擷一片葉，滿滿都是春天清冽的味道。湖邊垂柳婀娜，柳枝輕拂過水面漾起層層波紋，把陽光折射成一片細細碎碎的星芒。沒有特意修筑的湖堤，湖岸蜿蜒自然，每一處褶皺都是大自然的功力。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轉折處緊緊依附著的青螺。三四月份，正是塘螺成熟的時節，它們在水中肆意吞吐泥沙，不理人間俗務。

園林的春更有幽深的意境。曲徑通幽，雕窗鏤刻，一段曲廊、一階淺草都生出無限幽遠之感。園林里沒有寬闊的大馬路，只有逶迤的小徑通向百花深處。春日花木繁盛，花瓣簌簌跌落在徑旁的草株上、矮枝上，青的葉、粉的花不斷向前延伸開去，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走上前，去探尋小徑深處的景致。園林里四處可見鏤空的雕花木窗、石砌的鏤空花窗，從這些“隔而不隔，界而未界”的花窗望出去，春天姹紫嫣紅的花簇被切割成無數錦繡畫段，斑斑駁駁，似近非近、似遠非遠，方寸之間也有了深邃之感，讓人不得不慨嘆園林設計之巧妙，意境之深遠。

園林的春更是妙在鬧中取靜。幾十座大大小小的園林遍布在蘇州城中，讓人“不出城郭而獲山水之怡，身居鬧市而得林泉之趣”。墻外是喧囂熱鬧的人間煙火，墻內則滿目飛檐翹角的歷史煙塵；墻外的春天蓬勃熱烈，墻內的春色靜雅婉約；墻外游人如織、商鋪林立、霓虹璀璨，一派盛世氣象，墻內綠柳堆煙、如煙如霧、像紗幕一樣隔開了視線，只覺軒榭空蒙、如夢似幻……

蘇州園林的春色就像這個城市的人一樣，既享俗世煙火，更有詩意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