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深
2022-06-20 09:36:18胡竹峰
讀者 2022年13期
☉胡竹峰
午飯后，我想小寐片刻，可躺著不是，趴著也不是。迷迷糊糊的，干脆睜眼撐著。撐著撐著，腦子里冒出一些詩，起先“云深不知處”一句單獨冒出來，后來整首詩浮現了：
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
賈島的《尋隱者不遇》，詩名大有章法，尋是一味，隱者是一味，不遇又是一味，如王子猷雪夜訪戴。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這樣的性情，除了在魏晉，哪里能見？大沼枕山曰：“一種風流吾最愛，六朝人物晚唐詩。”晚唐詩不論，六朝人物實在風流恣肆，讓人神往。
人生無非有兩種境地，或如江河歸于大海，海上生明月，靜而闊，浩渺一片。又或者緣溪而行，上到深林白云間，山色空蒙中。人生往往在樂山與樂水之間徘徊，或者樂山或者樂水。這么一想，大腦越發清醒，跟著，一句句詩排山倒海一樣呼嘯而來：
策杖白云岑，云深不知處。
恍見云中君，白云鄉里住。
舉手弄竹云，招我登云路。
漫漫云路長，愿乘黃鶴馭。
黃鶴不復回，白云自來去。
莊子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這是知世之言。這樣的道理，染世漸深，才慢慢懂得。
（皓 露摘自湖南文藝出版社《惜字亭下》一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