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鷹飛過（組詩）

陳愛民

日子的長短被拖得有些遠

山上的路顫悠著，閃閃爍爍

景色仿佛帶著情緒，但不傷感

如此，有一把櫓正搖著炊煙

其實，早晨比月夜顯得局促些

一桌飯香，泄漏了許許多多念想

氣勢蠻足，疲倦成為一種使命

葉子們有時收斂，有時放縱

陽光和雨水，總不動聲色

能抓上一把，是絲絲的那種清涼

要是能放下一把，清涼就蔥蘢得緊

彷徨是看不見的，驚恐也是沒有的

夜深了，許多輾轉和反側在開著花

這些花，要么在稻田里游戲、調情

要么，順著小溪隨波逐流，好像

一首山歌子，說著說著，就掉下了崖頭

一聲潑剌，或者是兩聲和三聲

把時間的坐禪，抬舉得恰如其分

云影花影，還有草木的態度

碎了一會兒，卻更見分明了

蛙鳴和燕子的演出，呆了一下

然后，節奏感更穩，且隨心所欲

這些，肯定只是一點細節、一些脈絡

而整個曠野，真的，顯得略有所思

此時，對于山村的好多箴言

想挪動一個詞，或者稍加修飾

都是異常艱難的，干脆是毫無辦法

倒是，在每一寸的氛圍里

風的顏色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緊接著，有一隊蜻蜓嗡了過來

它們，是飛過了往事和天堂的

這不是什么大事，平常得很

不過，關于飛的種種姿勢和氣質

比如俯沖，比如滑翔，包括拂掠

都有了，而且都氣定神閑

所以，這是一種相遇和出發

也是一種擁抱和盛開，至于意味么

山不說，水不說，天空不說

影子不說，腳步不說，芬芳也不說

嘿！這就是一個細細的波瀾，不經意的

在事后，藍天確實放開了收攏

田野也丟掉了摁住，繼續奔跑

看，村莊的邊界愈加散漫起來

到處是柔軟，一些預感走進明朗

好多人的年紀，加入了幾把憤青

兩鬢起霜，如果有些夢境十分浩大

那些絮叨的語言肯定源于山溝

月光下，山溝的樣子是喝了好些酒的

所以，有一百種牽引，引渡到實地

確實，是溪水指導了血脈的流動

呼吸，一點兒喧嘩不起來

樹葉，要么呼啦啦站立

要么，不斷積攢光的斑點

兩旁的簇擁，都是豐富的耳朵和嘴唇

實際上，無論選擇哪種方式進入

時間總若有若無，一切生命在抵達

沒有虛無，沒有擁擠，沒有躑躅

思想不會恍惚，明亮的行走十分明亮

千萬，不要驚動花朵們的情感

也不要干擾小動物們的狡黠

每一粒果實都有著自己的軌跡

一絲風，即使不自在，也有個性

想吼叫一聲，這是特別淺薄的

即便自言自語，也不見得妥當

好多傷痕和幸福，山溝都懂

山溝只作收留，不作撫慰和鞭策

沿著小路從頭走到尾，蠻好

不要裝模作樣，不要挺著胸

不動聲色，自然的姿勢最好

可以動腦筋，眼神也可以轉身

好多歡娛和苦痛正感動著

祖祖輩輩的歷程在閃閃爍爍

神話和傳說的疼愛特別清晰

哭聲和笑聲都串起來了

它們是無辜的，也是有序的

當然，可以仰天追尋某一朵云

從而可以印證，腳下的每一步

其實無所謂重，也無所謂輕

試著，把一點點念想藏在山溝吧

是真正的藏，不搞附庸風雅

如此，在千山之外和萬里之遙

即使那風雪好緊，或者陽光東倒西歪

山溝的景色是不會亂的，也不會荒蕪

總有一片草的清新正搖曳著

那是嬰兒的寧靜，也是嬰兒的燦爛

現在，我關閉閱讀

同時，也關閉思考

關閉所有的對視

我只打開思念

或者說，只打開思念的一部分

這是最柔軟的部分

也是最溫暖的部分

我允許淺淺的風到跟前來

也允許花的笑容在眉頭跳舞

然后，我用唇的力量

再用舌的瘋狂以及牙的技術

把這小小的滑滑的思念

緊緊咂住

像用自己的眼睛

噙住一滴輕輕喊叫的淚水

責任編輯：易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