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虎坊橋的那座橋

王克昌

舊居位于南城虎坊橋附近。住久了常常自問：為什么叫虎坊橋？北京沒有老虎怎么有帶虎字的橋？是否諧音？虎坊橋方位在哪兒？虎坊橋大街設在哪兒？一系列問題在頭腦里打轉……

記得那是2000年，國家投資上億元修寬兩廣路，即廣渠門到廣安門。我從南向北途經虎坊橋，忽然發現老字號京華印書局西側正在施工，泥土堆得高高的，好奇的我停下自行車登上土坡一看，驚喜！一座單孔、離地面大約一米的石橋展現在人們面前。橋面上還有石板、立柱等雜物模模糊糊。遂拿照相機記錄下老橋暫見天日的一刻。

歷史上北京是多虎的城市。先秦史籍上就記載有虎，大致在今天北京西山、軍都山、燕山一帶。到了遼金時期虎豹出沒于都城周邊附近了。從《金史》記載，有的猛虎已經行至前門外三里河一帶。有的老虎還登上城墻，后被打死。到了明代，弘治皇帝朱祐樘是個干政務有所作為的帝王。但他的兒子明武宗朱厚照卻荒淫無恥，好色好玩好游，不干正事。尤其喜歡跟老虎一起玩耍。他不僅命令建起宏大的虎城，還在城外興建虎房。他當政時在荒辟的地方建起虎房，后人稱之為明代動物園，即如今騾馬市大街以北，西至菜市口鐵門胡同一帶。由于虎勁很大，猛虎力強，必設鐵籠鐵門囚之，這是鐵門胡同名稱的由來。騾馬市大街很窄，馴虎者由鐵門胡同向東必須經過一座石橋才能到達珠市口，再向北進皇宮。馴虎者帶著老虎必經的石橋即虎坊橋（后來房改諧音為坊字）。據古書《京師坊巷志稿》第260頁騾馬市大街一欄：“虎坊橋，明虎房遺址也……坊或訛房。”興建于明代的這座橋，石柱上雕刻有虎頭，還有虎的其他標志。我們從科學家錢學森于1981年的一份回憶中可以看到：“50多年前，我在北京師大附中學習……虎坊橋，當時確實有座石頭橋，上面雕刻著老虎頭。”這個珍貴回憶告訴人們，20世紀初虎坊橋并沒有埋入地下。南北新華街在明代系西苑（今中南海）泄水河道，水流至虎坊橋接上涼水河流出城外。到清代河道逐漸變成暗溝。民國時期河道漸無，至1915年形成南北大街。1917——1919年建成石渣馬路直通虎坊橋。此時虎坊路也逐步建成，這樣就形成較寬的十字路口，路口東側至陜西巷南口，接西柳樹井，稱作虎坊橋或虎坊橋大街。1965年之后，這些名稱不存在，統稱珠市口西大街。

前面提到明代虎坊橋，經常有馴虎的藝人牽著馴好的老虎或虎籠經過這座石橋。舊歷新年來臨了，馴虎人還要在這里當眾表演一番，給新春的人們帶來歡笑，增加節日氣氛。詩人黃仲則書寫《圈虎行》在正月親眼見到在虎坊橋馴虎員的驚險表演：“虎呀，大如牛，人轉從容探以手，更脫頭顱抵虎口，以頭飼虎虎不受……”文章最后說：“依人虎任人頤使，伴虎人皆虎唾余（唾余：比喻別人的無輕重的言論）。”老虎畢竟是畜牲，什么時候發脾氣，一般人很難預料到，即使馴虎人也如此。前面提到的不務正業、不理朝政的正德皇帝，吃飽撐得難受，抱著老虎玩耍，盡管馴虎員在一旁監視著也難一時突然出事。據明史記載，“一日帝撫虎……虎迫帝，彬趨撲乃解。”意思是，正德皇帝玩虎時，老虎傷到正德，站在一旁的江彬發現馬上救了皇上。還有一次，他戲虎時被老虎所傷，以致“逾月不視朝”，編修王思勸諫反遭貶斥。身體受傷，又沉溺酒色，同時好女色，身體漸衰，他一次去南郊祭祀當場嘔血仆地。正德十六年三月病死于豹房內，時年31歲。臨終前，他還鼓勵軍士獻虎，按虎的大小賞賜銀兩。可以這么說，玩虎豹是正德皇帝早逝的原因之一。至于民間百姓養虎戲虎的人太少了。一是虎的兇暴，一是居住人口密集最易傷人。不過，也有飼養的。比如年羹堯家就養虎。有報道說，他打死了老虎，據說，他打死的是自養的老虎。

前面提到虎坊橋在京華印書局大樓最南端約十米距離的地方。舊河道經過京華印書局大樓北側向西拐彎，從如今梁家園東胡同、書局大樓西側向南，直通虎坊橋。提到京華印書局，它是上海商務印書館下屬單位，老字號，是印書館三大印刷廠之一，近代著名印刷機構，也是北方最大的書刊印刷單位。截至2020年大船式的大樓興建一百周年。當年李大釗領導下的《工人周刊》，經過李的戰友羅章龍到此秘密印刷。周恩來鄧穎超的密友馬駿烈士生前在此從事革命活動。還有陳為人烈士、楊子健、柴善昌、沈家利等一批優秀黨員在此從事革命活動。

1920年興建起來的船式大樓對面、珠市口西大街281號原為寺廟白衣庵，它興建于明代。1837年3月14日（農歷二月初四）中國近代首位民族英雄林則徐經常到此，這天為朋友書寫春聯長達十四五個小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正是林則徐一生的座右銘。虎坊橋橋身對著的湖廣會館，是革命先行者孫中山五次來此開會的地方，也是國民黨宣告成立的地方。

中國當代女作家、《城南舊事》的作者林海音曾經居住在虎坊橋附近。她親眼看到一批批押往天橋槍斃的犯人，經過虎坊橋向南走去。犯人中肯定有反對國民黨反動派的革命志士。天橋刑場上曾有一批批青年革命者流盡最后一滴鮮血。比如，共產黨員邵飄萍、馬駿，周恩來在覺悟社的戰友、黨員辛樸田等人。

緊靠著虎坊橋東北側有座二層小樓，是座極普通的小樓。在解放戰爭時期河北新城縣“回民抗戰建國會”組織部長、北平優秀地下黨員楊子健，經常在此開會、發展黨員，為北平解放作出貢獻。至于虎坊橋東北方向湖北宜昌會館里居住著近代著名書法家楊守敬，他的書法曾受到日本人的推崇，在此就不多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