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霓靈

紫砂陶刻與中國畫有著異曲同工之處,都講究“以形寫神”,無論是山水還是人物都要注重“傳神”,也就是抓住捕捉之景的內在神韻,從而達到外在與內在水乳交融的效果。在陶刻的過程中,十分講究表現力,繪畫與拍照不同,拍照講究還原,而繪畫需要通過個人的審美放大景物最具特色的部分,達到讓人眼前一亮的效果。陶刻過程中的創作工具是刻刀,刻刀沒有毛筆那么柔軟,因此一筆一劃的粗細要靠創作者的力道把控,有時一刀不能完成的地方就要多刻幾刀,如何避免刻意感也是創作者需要考慮的地方。有時畫面比較宏大,可能需要刻上數萬刀,一刀一劃精細的刻法常常能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
在宣紙上作畫有一種柔軟的感覺,作者可以通過紙的肌理紋路或者毛筆的柔軟觸感來表現不一樣的繪畫技巧,展現不同的風格。而在紫砂上進行陶刻就是一種剛毅的感覺,由于紫砂胚體與刻刀都偏硬,很難有不同的表現力,但是紫砂藝人們有著獨特的審美和深厚的功底,根據紫砂陶胚的質地和特點,在“筆味”與“刀味”之間來回轉換,既顯現出國畫的風味,又表露出陶刻獨有的力道。
陶刻作品《松風四方瓶》在創作之時同樣是“筆味”與“刀味”兼具。在古詩也就是字的陶刻過程中,創作者采用刀味偏重的刻畫,一筆一劃篆刻清晰,將字的風骨完完全全地表現出來。不難看出,創作者將書法的筆法、筆意,以及“起”、“止”、“引”、“留”的風味淋漓盡致地展露出來。細細觀察運筆之處,會發現隸書的蠶頭燕尾展露無遺,保留了隸書的圓潤感的同時又有力道,體現創作者刀法的靈活多變,游刃有余。在紫砂陶胚上的陶刻不僅需要深厚的書法功底,還需要對刀法的運用了如指掌,手上的力道控制得當,只有這樣才能創作出雅俗共賞的陶刻作品。
空間上的布局同樣很重要。紫砂陶器上的空間有局限性,需要創作者進行布局的思考,根據空間的大小來決定創作的內容。作品《松風四方瓶》的瓶身結構比較簡單,并沒有豐富的線條變化,只有兩側的獸面雙耳部分讓人有視覺上的變化。因此,陶刻手法的裝飾就成了此花瓶的亮點。在繪畫過程中創作者十分注重留白的藝術,于方寸之間勾勒出蒼翠松枝,于無畫之處凝眸成妙境,留白不是殘缺,是給人留下無限遐想。
此花瓶一面用書法表現陽剛之氣,另一面用繪畫表現文人色彩。那顆蒼翠茂密的松樹于繁華落盡間展現樸實,透過它我們似乎能感受到創作者在陶刻時的神采奕奕。此四方瓶的主題為“松風”,有兩層含義:一是在寒風吹拂下的松樹;二是小猴子的避風港。松的表現我們很容易就能觀察到,但風這種無形無色的意象很難具象地表現。仔細觀察那只在松枝間蜷縮著的小猴子,它仿佛就是在躲避寒風,依偎著那一截松枝,仿佛那就是它的避風港。這樣風就被抽象地表現出來了。那只猴子的刻畫也十分的生動逼真,創作者用短而小的細線刻出了猴子身上的毛絨感,非常注重細節。猴子在松枝上睡著的畫面展現了自然界各生命的相互依靠,有歲月靜好之感。創作者是個十分注重細節之人,松樹的干與枝形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疏密、長短、粗細、枯茂的狀態恰到好處,光影效果也使松樹的形象更加逼真。為了表現出松樹的精神內涵,創作者適當地加了一些枯樹杈、短斷枝,表現出松樹歷劫不衰的久遠年代感。
在另一面的書法陶刻中,創作者將李白的《早發白帝城》與楊萬里的《過胡駱坑二首其一》的內容相結合,用隸書的字體進行陶刻。這兩首詩都是詩人在被流放的途中所作,只不過李白是在流放途中被赦免,因此欣喜萬分,字里行間流露出豪放之意;而楊萬里卻是重病纏身之時仍然郁郁不得志,只能自我排解,樂觀之下藏著幾分無奈。兩首詩的結合揭露了人生的無常,世事難料,但是兩位作者都是保持著樂觀積極的心態,這也啟示著我們,唯有樂觀,才能讓自己過得舒適。不管人生是順與不順,自己內心都要存有希望,也許下一刻奇跡就會到來。
結語:作品《松風四方瓶》刻畫了一幅骨堅神高的松樹圖,創作者通過高超的陶刻工藝將作品背后在孤寂中的樂觀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作品單看有一種清冷的意味,但仔細品位后,又有一種在絕境中逢生的決心,不管是從繪畫角度還是從古詩角度,我們都能體會到那頑強的生命活力。該作品的魅力就是將書畫的魅力用紫砂創作的方式展現出來,二者完美交融之下達到了1+1>2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