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祖蔭的書畫鑒藏圈

朱光耀 吳國棟

內容提要：晚清重臣潘祖蔭以青銅器、石刻、古籍善本等方面的收藏名世。作為收藏大家，潘祖蔭的書畫鑒藏成就同樣不容忽視。本文通過梳理潘氏交游圈，闡述了其在晚清書畫鑒藏網絡中的重要影響力。

關鍵詞：潘祖蔭;書畫鑒藏;交游

一、潘祖蔭生平及仕途

潘祖蔭（1830—1890），字東鏞，號伯寅，小字風笙，于道光十年（1830）生于京都米市胡同，吳縣（今江蘇蘇州）人。

潘祖蔭出身簪纓世家。年幼時期，祖父潘世恩便為其請來吳增儒、陳慶鏞、錢世銘、陸增祥等諸多名師。19歲時，潘祖蔭因祖父八十大壽而被恩賞為舉人。咸豐二年（1852）潘祖蔭在殿試中考取了一甲第三名，授職編修。[1]咸豐二年至十一年（1852—1861），潘祖蔭仕途十分順利，先后歷官國史館協修、翰林院侍講學士、國子監祭酒、大理寺少卿等。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咸豐十年（1860）三月左宗棠被駱秉章誣陷，潘祖蔭曾上疏力保左宗棠，并最終使其轉危為安。

同治元年至十一年（1862—1872），潘祖蔭在仕途上可謂一帆風順，先后歷官光祿寺卿、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工部右侍郎、刑部右侍郎、吏部左侍郎、吏部右侍郎等。直至同治十二年（1873），其因遺失戶部行印被革職留任。是年十二月，其又因中式舉人徐景春試卷文理荒謬，而被降兩級調用。[2]從光緒元年至八年（1875—1882），潘祖蔭在仕途上處于平穩狀態，先后歷官大理寺卿、禮部右侍郎、軍機大臣等。光緒九年（1883），因父親去世，潘祖蔭于四月二十日啟程返回蘇州。光緒十一年（1885）四月，潘祖蔭在服闕后返回京師，先后歷官兵部尚書、工部尚書、戶部尚書等。光緒十六年（1890）六月，京師雨水成災，潘祖蔭負責相關賑災事項，于十月三十日病逝，謚號文勤，追贈太子太傅。

潘祖蔭學問淵通，熟通經史且喜好收藏，尤以青銅器、石刻、古籍善本等方面的收藏出名。關于其書畫方面的鑒藏卻鮮為人知，直至他所書日記被發現，才揭開了他部分書畫鑒藏信息。作為晚清朝廷重臣，潘祖蔭將主要精力用在為官之中，其雖不甚藏書畫，但擅書能繪，鑒藏過的書畫作品數量眾多。如僅在同治二年（1863）四、五兩月，其入宮觀畫的數量有110余件。此外，其書畫鑒藏交游十分廣泛，從古董商到皇親國戚，從文人到士大夫，可以說其書畫鑒藏“朋友圈”的陣容十分強大。下面，筆者就針對潘祖蔭的書畫鑒藏“朋友圈”進行研究，從而更加直觀地了解其書畫鑒藏。

二、潘祖蔭的書畫鑒藏圈

（一）書畫家

潘祖蔭在書畫鑒藏交游的過程中，其交往最為密切的書畫家以趙之謙、秦炳文、胡澍等為代表。

趙之謙工詩文、書畫、篆刻，同治二年（1863）會試不中后，同年五月與潘祖蔭相識。潘祖蔭十分欣賞趙之謙的才能。由于公務繁忙，潘祖蔭便經常委托趙之謙幫其代買書畫、瓷器、古籍善本等。如趙之謙在為潘祖蔭購買書畫作品時，致信潘祖蔭曰：“錢叔美畫一幅，索十六金。如要，可以說價，隨還幾金均可。惟鑒后須將畫付下，說成再送上取價也。”[3]當趙之謙買到作品后，又回信潘祖蔭曰：“錢叔美畫已買成（刻賣畫者甫去）。計價八金（此畫尚便宜，若在杭州，非二十圓不可也）。”[3]

當然，趙、潘兩人之間的交集不僅僅體現在代買書畫作品上，趙之謙還會應潘祖蔭之請作畫、題跋、刻印等。如趙之謙曾幫潘祖蔭繪《積書巖圖》，作篆書七言聯“鐘彝文同漆簡面;許鄭書見古經心”，作楷書“不讀五千卷書者無得入此室”，等等。趙之謙還曾幫潘祖蔭刻印二十余方，可見兩人的交往之深。

秦炳文與潘祖蔭同朝為官，十分擅繪，是潘祖蔭組織的聚會中的常客。如同治三年（1864）三月，潘祖蔭邀秦炳文、李文田、張之洞等人在松筠庵內陪李尚迪（朝鮮人，曾作為翻譯官多次到訪中國）喝酒，其間秦炳文繪《春明餞春圖》，多人在上題跋。同治十年（1871）五月，潘祖蔭和張之洞發起了龍樹寺雅集，邀請了秦炳文、李慈銘、吳大澂、陳喬森等19人到場，秦炳文在聚會中繪有《龍樹寺雅集圖》。潘祖蔭還曾邀請多位好友聚于吳大澂處鑒賞書畫作品，秦炳文曾繪有《春草閑房圖》。

胡澍在同治元年（1862）入京，參加會試不中后，和趙之謙一起拜訪了潘祖蔭，深得潘祖蔭賞識。胡澍和潘祖蔭兩人不僅為金石好友，在書畫交游中也保持著密切聯系，如潘祖蔭曾致信胡澍：“同鄉王君鵠因索其為題其家畫竹，望為題四字一句四句，即請代為隸書為荷......甘伯仁兄大人。蔭頓首。”從上述信札中可以看出，胡澍的書法深得潘祖蔭的認可，故而潘祖蔭常會讓其代為書畫作品題跋。

（二）鑒藏家

書畫鑒藏交游的過程中，與潘祖蔭交往密切的鑒藏家以翁同龢、吳大澂、李鴻裔、沈秉成等為代表。

翁同龢與潘祖蔭自小便相識，咸豐八年（1858），兩人一同外出做官，潘祖蔭還專門為翁同龢的書畫作品題跋。據潘祖蔭

日記》中所記，有《摸魚兒·為翁叔平題驛亭聽雨圖》《青玉案·題翁叔平重陽風雨便面》。翁同龢也曾為潘祖蔭的所藏書畫作品題過詩，如《渝關望海圖》《東唐喜雨圖》《萬柳堂補柳圖》等。

吳大澂與潘祖蔭相交頻繁始于吳大澂于同治七年（1868）中進士以后。吳大澂詩、書、畫皆善，深得潘祖蔭賞識。潘祖蔭曾請吳大澂為其繪畫，并以一卣為報酬，其致信吳大澂曰：“卣一，新制作，似尚不俗，祈哂存，不足以云潤筆也。吾弟尚無此器，得此為鼎彝楛矢;即他日錫卣之兆也。”[4]潘祖蔭也曾讓吳大澂繪《藤陰書屋勘書圖》，此圖共有張之洞、陳喬森、董文渙等七人題跋。當吳大澂將作品完成后，他便在回信中告知潘祖蔭。此外，吳大澂還曾將書畫藏品送給潘祖蔭鑒賞，如其在致潘祖蔭的信中曰：“送上，無墨拓者，韓幹馬、戴松牛，因宋刻不甚愛惜，南中隨意送人，無復帶京矣。”[5]

李鴻裔與潘祖蔭在咸豐年間便已相識，且兩人之間的書畫鑒藏交游極為頻繁。李鴻裔有時會將書畫作品送給潘祖蔭鑒賞，如其致信潘祖蔭曰：“兄已能看到錢畫，大慰，......檢得錢杜為蔣燕園畫《入關圖》送上，細筆恐費目力，詩亦佳，為畫掩耳。”潘祖蔭有時也會將書畫藏品拿給李鴻裔鑒賞，如李鴻裔在致潘祖蔭的信中談及：“金秋史、鄭謙齋畫意不凡，留玩一二日，敬題奉上。”7F333D70-51A3-4D7D-9B2C-C61E1A58CF35

沈秉成和潘祖蔭在同治年間認識，兩人同朝為官且相交友善，在書畫鑒藏上亦交游密切。潘祖蔭在回蘇州丁憂期間，沈秉成還曾邀請潘祖蔭鑒賞了自己的書畫藏品。據潘祖蔭在日記中所記，他曾見藏品有黨于姜的《九成宮醴泉銘》、王振鵬的《荔枝圖》、張即之的《古柏行》，并認為這些書畫作品極好，隨后又品鑒了項氏的《千金帖》《淳化閣帖》、褚遂良的《蘭亭序》、孫承澤的《黃庭》《洛神》等。[6]

（三）同僚

潘祖蔭在書畫鑒藏交游的過程中，其交往密切的同僚以李慈銘、董文渙、張之洞等為代表。

潘祖蔭和李慈銘在咸豐年間便已相識，潘祖蔭十分看重李慈銘的文才和學問。潘祖蔭有時因公務繁忙，宮廷應制詩特別多，便請李慈銘代筆，如李慈銘在致潘祖蔭的信中言：“委件七律九首、七絕二十二首，如命擬上，未知合用否？弟病后精神甚劣，近日又有極作惡事，此題可謂難極窘極，意境詞采俱搜索盡矣。”[7]后來潘祖蔭受命為慈禧太后所繪《黃白紅紫黑牡丹》寫詩二十首，李慈銘則在信中嘆言：“此題白黑紫三者尤難合壽意，更窘。”[7]潘祖蔭常囑托李慈銘為其所藏書畫題詩，筆者從李慈銘所寫日記中發現，李慈銘為潘祖蔭所題的書畫作品有《朝鮮鄭謙齋山水畫》《萬柳堂補柳圖》《禮烈王克勒馬圖歌》等。

董文渙與潘祖蔭相交甚早，且善詩，常出現在潘祖蔭組織的聚會中。董文渙時常會幫潘祖蔭在所藏書畫上題詩。其《硯橋山房詩稿》中記載，同治五年（1866）曾為潘祖蔭作《秋夜校碑圖潘伯寅侍郎姻丈屬題》，同治十年（1871）七月作《藤陰書屋勘書圖伯寅丈屬題》。

張之洞自同治十年（1871）舉行完龍樹寺雅集后，便躋身京師名士之列，經常出現在京師名流的聚會中。張之洞與潘祖蔭在書畫作品上亦多有交集，張之洞曾為潘祖蔭的書畫藏品題詩，張之洞《廣雅堂詩集》中就記有《潘侍郎藤陰書屋勘書圖歌圖為無錫秦誼亭作》《題潘伯寅侍郎極樂寺看花圖卷》等。

（四）其他

潘祖蔭書畫鑒藏交游圈中還有其他人，主要以古董商人胡子英、朝鮮人李尚迪、慈禧太后等人為代表。

潘祖蔭與胡子英的交往十分密切，曾多次請胡子英代購書畫作品。如潘祖蔭在致胡子英的信中言：“有張二水字真者亦送看，假者不必。《圣母帖》《藏真帖》，有稍舊者覓一本來。”[8]

潘祖蔭與朝鮮人李尚迪亦交往密切，兩人在書畫方面也有一定的來往。如同治二年（1863）四月，潘祖蔭邀沈秉成、董文渙、秦炳文等人陪李尚迪在松筠庵飲酒，李尚迪在聚會中繪有《松筠庵雅集圖》。

潘祖蔭作為朝廷重臣，其勤于政務，不輕易卷入朝中紛爭。慈禧太后時常命潘祖蔭為自己的書畫作品題跋，潘祖蔭有時忙不過來，便會讓李慈銘、吳大澂等人幫忙。

三、總結

世家出身的潘祖蔭，仕途通達。因其身居高位，且十分愛才，善于交游，故而形成了以其為中心的晚清書畫鑒藏網絡。通過梳理其“朋友圈”，我們不僅可以發現其書畫鑒藏方面的重要貢獻，也可以有效還原晚清重臣圈的書畫鑒藏生態。

參考文獻

[1]潘祖年.潘祖蔭年譜[M].臺北：文海出版社，1968：9.

[2]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傳：第四編學術[M].臺北：明文書局，1985：179.

[3]趙之謙.趙之謙集[M].戴家妙，整理.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251.

[4]顧廷龍.吳愙齋先生年譜[M].北平：哈佛燕京學社，1935：41.

[5]李文君.光緒三年吳大澂致潘祖蔭未刊信札[J].貴州文史叢刊，2021（2）：12.

[6]蘇州博物館.蘇州博物館藏晚清名人日記稿本叢刊：卷五[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6：2597.

[7]谷卿，馮松.李慈銘致潘祖蔭信札[M].北京：中國書店，2020：3.

[8]潘文協.攀古樓主人的書畫鑒藏興趣[J].新美術，2018，39（12）：16-24.

約稿、責編：金前文7F333D70-51A3-4D7D-9B2C-C61E1A58CF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