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響*
——以體力活動為中介變量的實證檢驗

冷 紅 鄒純玉 袁 青 LENG Hong,ZOU Chunyu,YUAN Qing

0 引言

截至2020年，我國老年人口達2.64億人。預計到2050年，老年人口占比將高達35.10%[1]。中國老齡科學研究中心數據顯示，我國老年群體身心健康狀況不容樂觀。有研究證實，城市環境會對居民健康狀況及體力活動等健康行為產生影響[2]。住區是老年人最主要的日常活動場所[3]，城市住區環境對老年人健康的影響日漸成為城市規劃、老年地理學及預防醫學研究的共同焦點。唯有厘清住區環境特征對老年健康結果的影響因素及影響路徑，才能為健康住區規劃提供有效之策。

20世紀90年代以來，世界各國進行了大量城市環境與居民健康的探索，成果集中于城市物質環境與居民體力活動及各類健康結果的關系、健康社區規劃等，發現土地利用[4]、道路交通系統[5]、綠地和開放空間[6]等城市物質環境要素與體力活動及居民健康顯著相關。除物質環境外，城市社會環境也被發現影響居民健康。與健康相關聯的城市社會環境主要包括社會資本、歸屬感、安全感、社區文化及聲譽等[7]。現有研究多關注客觀測量的環境變量，對主觀感知環境對健康的影響因素關注較少。

主觀感知環境指人對客觀城市環境的感知結果[8]。近年來，歐美國家關于主觀感知的物質及社會環境對居民健康的影響研究逐漸增加。相比于客觀環境，居民的主觀感知環境對居民健康影響更為顯著[9]。主觀感知環境同時受到個體內部屬性、外部環境及實際使用情況等因素影響，對個體健康具有獨特的影響效應[10]。如綠色空間、服務設施等的可達性和品質（如吸引性、美學等）、步行友好的住區感知特征在促進居民身體健康方面具有顯著影響[11]，較高的安全感、自我感知鄰里關系融洽能夠促進居民心理健康[12]并抑制肥胖[13]。目前國內該方向實證研究較少，主要探討主觀感知環境與居民體力活動等健康行為及自評整體健康的關系[14]，未對其影響路徑進行深入探究。

現有研究還發現，除直接影響外，主觀感知的住區環境還會對體力活動等健康行為產生影響。定期開展體力活動能夠降低老年人慢性疾病的發病率，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質量和幸福感[15]。不同目的和類型的體力活動對環境存在不同要求。老年人主觀感知的功能性[16]、可達性[17]39、安全性[18]等環境特征能顯著影響其交通型步行及休閑型步行參與和活動量。設施感知功能性及安全性的提升還能夠促進老年人中高強度健身活動[19]。客觀建成環境研究證實，除直接影響外，建成環境要素還通過交通型步行、休閑型步行、中高強度健身活動等體力活動間接影響居民健康[20-21]，但該路徑是否適用于主觀感知環境對居民健康的影響，以及不同類型體力活動中介作用差異尚待探究。

此外，氣候與公共健康密切相關。我國寒地城市人口約占總人口的14%。寒地城市冬季長，低溫、降雪、冷風、日照時間短等氣候特征給城市環境、居民行為及健康均帶來較大影響[22]。醫學研究表明，心腦血管疾病、免疫系統疾病等在冬季發病率均升高[23]。現有研究對寒地氣候的特殊影響關注較少，從住區規劃設計層面提供冬季活動支持性環境對促進健康老齡化將具有重要意義。

因此，本文著眼于寒地城市老年群體對住區冬季環境的主觀感知，針對典型寒地城市哈爾濱市的老年人開展抽樣調查。通過結構方程模型納入交通型步行、休閑型步行、中高強度健身活動作為中介變量，厘清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響因素及影響路徑，關注不同類型體力活動的差異性中介作用。本文為我國寒地城市環境要素調整與優化提供依據，促進健康城市、健康老齡化等相關研究，為寒地城市適老化住區更新提供參考。

1 研究框架

參照上述研究基礎，建構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響路徑假設模型。選擇交通型步行、休閑型步行、中高強度健身活動3種老年人最常見的體力活動作為中介變量，老年人身體健康及心理健康作為因變量構建兩組結構方程模型。兩組模型中均加入個體特征、生活習慣特征、遺傳因素和運動熱愛程度作為控制變量（見圖1）。

圖1 冬季主觀感知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響路徑概念與假設模型Fig.1 Concepts and hypothesis model of winter perceived environment on the elderly's 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

結合以上理論基礎與分析，提出3組研究假設。H1：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產生顯著直接影響；H2：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以體力活動為中介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產生顯著間接影響；H3：不同類型體力活動起到的中介作用具有顯著差異。

2 數據來源與研究方法

2.1 研究區域概況

本文選擇黑龍江省哈爾濱市作為案例城市。哈爾濱市是我國典型的寒地城市，冬季寒冷且持續時間長。1997年哈爾濱市進入老齡化社會以來，老齡人口持續快速增長。2020年，哈爾濱市出臺《健康哈爾濱行動（2020—2030年）實施方案》，強調推動老年宜居環境建設，促進健康老齡化發展。

由于哈爾濱市主城區范圍較大，本文選擇人口相對集中、城市建設持續發展的南崗區、道里區、道外區、香坊區4個行政區中位于三環內的城市核心范圍作為案例地。采用分層抽樣與隨機抽樣相結合的方式，在上述案例地范圍內選取9個小區進行調研（見圖2）。這些小區在所處區位、住宅類型、規模形態、經濟狀況及內部設施等方面均存在顯著差異，能夠較為全面地覆蓋當前主要住區類型，更好地反映寒地城市住區整體狀況（見表1）。

表1 樣本住區基本情況Tab.1 Basic information of sample settlements

圖2 研究區域與調研社區Fig.2 Research area and research community

2.2 數據來源

研究數據來源于對樣本住區內老年人的問卷調查與現場訪談。調研包含預調研與正式調研兩部分，調研時間均為冬季。筆者于2020年11月初開展預調研，共回收45份有效問卷、5份半結構訪談錄音，基于預調研結果對調查問卷與訪談提綱作出修正。

正式調研時間為2020年11月—2020年12月。在每個小區中通過面對面方式隨機抽取約50位老年人進行問卷調研。面對面隨機抽取的方式能夠篩除部分喪失活動能力的老年人，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活動能力差異對老年人體力活動及健康狀況的影響。調研共計發放問卷450份，最終獲得60歲以上老年人有效樣本384份，問卷有效率85.3%。訪談在問卷調查后開展，正式訪談有27位老年人參加，訪談內容包括每天的主要活動軌跡、對活動環境滿意及不滿意的要素和原因。值得說明的是，調研期間哈爾濱市新冠肺炎疫情穩定，居民生活基本恢復正常。團隊針對老年人當時的體力活動狀況是否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響這一問題進行訪談，受訪老年人大多表示活動已恢復常態。因此本文不將新冠肺炎疫情作為老年人體力活動的重要影響因素進行考察。

2.3 變量測量

研究變量包括自變量、因變量、中介變量和控制變量4個維度，均屬于個體層面，數據通過問卷調查獲得。

作為核心自變量，以可達性、美觀性、功能性和安全性反映主觀感知的住區冬季環境，綜合考慮住區物質及社會環境選取具體指標（見表2）。為避免趨中效應，指標采用李克特四分量表進行測評，分為很滿意、較滿意、較不滿意、很不滿意4種程度，分別賦值4—1分。

因變量分為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兩部分。身體健康以老年人自我報告的慢性病種類數測度，慢性病是威脅老年人身體健康的主要問題[24]。主觀匯報方式與客觀健康的相關性和有效性在國際上已得到廣泛認可[25]。心理健康以被廣泛采用的世界衛生組織5項身心健康指標量表（WHO-5）進行測量。量表包含5個條目，每個條目分為6種層次，從“從未”到“全部時間”分別賦值為0—5分，累積總分值越高代表身心健康狀況越好[26]。

中介變量以老年人冬季交通型步行、休閑型步行、中高強度健身活動的活動量進行測量。相比于體力活動時間及頻率，體力活動量能夠更好地衡量能量消耗強度。老年人冬季體力活動量與其他季節存在較大差異。本文選取國際體力活動問卷（IPAQ）長卷中的交通部分和休閑部分進行數據采集。體力活動量的計算參考IPAQ計算規則。

控制變量納入可能影響健康的個體特征及生活習慣特征。加入父母罹患慢性病種類數以控制遺傳基因對個體健康的影響。另外，本文關注到居住自選擇問題。熱愛鍛煉的個體更傾向于居住在適宜鍛煉的環境中[27]，但對于我國老年群體而言，其居住地大多是單位安置房或隨子女遷居的住房，而非自行選擇的結果，因此僅加入個體運動熱愛程度進行簡單控制。

2.4 統計分析

本文采用結構方程模型中的多重中介分析對概念模型進行驗證。中介效應的驗證采用溫忠麟等[28]總結的中介效應分析流程，利用BC（bias-corrected）偏差校正法估計自變量對因變量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體效應，判斷中介效應是否完全，并利用bootstrap方法得出各變量之間的效應表。相較于因果步驟法及系數乘積法，bootstrap方法具有不需要樣本正態分布假設及解釋效力更好的優點[29]。

從數據信效度分析的結果（見表3）來看，全部觀測變量在相應的潛變量上的因子載荷都達到了大于0.5的標準，SMC值均大于或接近0.36，5個潛變量的CR值均在0.7以上，表明調查問卷具有較高的信度。進一步檢驗潛變量的效度指標，除心理健康外，其他潛變量的AVE值均大于或接近0.5，表明變量具有良好的收斂效度。

表3 數據信效度分析結果Tab.3 Data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analysis results

從測量模型的擬合優度來看，兩個模型的CFI、GFI、AGFI值均大于0.9，RMSEA值小于0.08，說明模型擬合較好，構建的結構方程模型較理想。

3 研究結果

寒地城市冬季嚴酷的氣候條件對老年人身心健康、體力活動及主觀感知的住區冬季環境產生消極影響。此背景下調研發現，老年人身心健康受到冬季體力活動及主觀感知的住區環境的影響。不同的主觀感知環境能夠導致不同的體力活動特征，進而對個體健康產生不同的影響效應；主觀感知環境還可能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產生直接影響。

3.1 樣本描述性統計

從樣本基本情況來看，男女占比均衡；年齡以65歲及以下（37.2%）為主，70歲以下樣本占比超過50.0%；大多數老年人個人月收入在2 000—5 000元之間，月收入5 000元以下的中低收入老年人占總樣本的73.4%；樣本中不飲酒者（73.2%）、飲食口味偏淡者（41.1%）、熱愛運動者（88.8%）居多。父母患有慢性病的老年人占總樣本的36.7%（見表4）。

表4 老年人樣本基本情況統計（N=384）Tab.4 Basic information statistics of the elderly sample (N=384)

3.2 寒地城市老年人身心健康及冬季體力活動特征

冷空氣活動及其衍生效應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造成不利影響，寒地城市老年人身心健康狀況需要關注。體力活動是老年人健康狀況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持續低溫條件及頻繁降雪會對老年人體力活動類型、地點、強度均產生不利影響。

3.2.1 寒地城市老年人身心健康特征

調研數據顯示，老年人平均罹患慢性病種類數為0.91，超過一半的老年人患有慢性病。老年人平均自評心理健康分數為14.63，略高于世界衛生組織建議的13.00分，處于基本良好狀態。但觀察分項指標發現，“睡醒能感到得到足夠休息”和“生活中充滿有趣的事”兩項得分很低（見表2）。訪談時發現老年人普遍具有睡眠障礙，并認為生活中沒有什么有趣的事。這些現象在獨居老年人中尤為顯著。

表2 變量說明與描述統計Tab.2 Variable description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3.2.2 寒地城市老年人冬季體力活動特征

老年人冬季以開展休閑型體力活動為主。隨年齡增長，老年人逐漸遠離工作及社會生活，交通型體力活動僅占日常活動的一小部分。散步是老年人冬季最主要的活動方式。調研數據顯示，超過70%的老年人選擇每天散步，次均散步時間集中在0.5—2.0 h。受寒冷天氣及冰滑路面影響，超過一半的老年人冬季選擇在小區內部活動。活動強度方面，91.1%的老年人冬季達到中等及以上體力活動水平（見表5）。除散步外，部分老年人會參與中高強度的體育鍛煉活動，如拍手操、抽陀螺等。這部分人群以低齡老年人為主。受身體條件影響，高齡老年人活動意愿普遍較低。

表5 老年人樣本活動強度分布表Tab.5 Activity intensity of the elderly sample

對不同類型住區中的老年人進行比較發現，商品房小區的老年人冬季總體體力活動強度、休閑型步行強度、中高強度健身活動強度均顯著高于單位房和回遷房小區的老年人，但單位房和回遷房小區的老年人冬季交通型步行強度更大。這可能是因為相較于商品房小區，單位房和回遷房小區周邊的基礎設施配置相對較差，老年人需要步行更遠的距離去滿足日常生活需求。開放小區的老年人冬季3種類型的體力活動強度均高于封閉小區老年人。多層小區的老年人冬季3種類型的體力活動強度也均高于高層小區的老年人。訪談發現，老年人體力活動受到極端低溫及降雪等天氣狀況影響較大。

3.3 寒地城市老年人主觀感知的住區冬季環境質量

寒地城市冬季寒冷天氣帶來的體感溫度不適、設施使用不便及視覺環境蕭條對老年人主觀感知環境造成一定的消極影響。在冬季，老年人主觀感知的住區環境處于一般水平（2.682）。具體而言，老年人感知到的可達性（3.195）和功能性（3.006）較好；環境美觀性（2.503）表現一般；感知的環境安全性評分（2.025）則普遍較差，評價最低的指標是鄰里認同度和步行安全性。對不同個體特征的老年人進行分組比較發現，男性（2.716）冬季主觀感知環境評分普遍高于女性（2.689）；不同年齡段的人群冬季主觀感知環境未表現出顯著差異；收入方面，個人月收入2萬元以上的高收入群體冬季主觀感知環境評分最高（2.917），低收入群體的冬季主觀感知環境總體較差（2.594）（見表6）。對不同類型住區中的老年人進行分組比較發現，商品房小區老年人（2.688）與單位房、回遷房小區老年人（2.674）的冬季主觀感知環境評分相差不大。封閉小區（2.702）、高層小區（2.702）的老年人冬季主觀感知環境評分分別高于開放小區（2.668）、多層小區（2.668）的老年人。這可能是因為封閉小區、高層小區通常建設年代較晚，環境設施較好，且通常具有更好的物業管理。但對老年人的訪談結果顯示，鄰里認同程度不高的問題主要體現在建設年代較晚的商品房小區中，遷入新居后鄰里之間接觸很少，有組織、定時定點的集體活動（如廣場舞、拍手等）能改善這一現象。感知到的步行安全性較差主要是因為哈爾濱市冬季降雪量大，老舊小區物業管理缺位，積雪清掃不及時，使老年人時常處于滑跌的擔憂中。

表6 不同個體特征老年人的冬季主觀感知環境質量Tab.6 Perceived neighbourhood environment among the elderly with different individual characteristics

3.4 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響

3.4.1 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響因素

在控制個體屬性的情況下，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具有顯著影響。主觀感知的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的影響因素存在差異。其中美觀性、安全性、功能性對老年人身體健康影響顯著，功能性、可達性、安全性顯著影響老年人心理健康，且影響程度依次降低。可達性未對老年人身體健康表現出顯著影響，可能是因為寒地城市冬季氣候嚴酷、路面濕滑，老年人外出購物意愿低，活動多選擇離家較近的場地。美觀性未對老年人心理健康表現出顯著影響，老年人心理健康受可達性、功能性等“剛性需求”影響更大（見表7）。具體指標方面，對老年人身體、心理健康影響最顯著的要素分別是冬季景觀條件和步行設施質量（見圖3-圖4）。

表7 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的健康影響效應（非標準化）Tab.7 Effects of winter perceived environment of neighborhood in winter city on the health of the elderly (nonstandardized)

圖3 主觀感知環境影響老年人身體健康的標準化參數估計路徑Fig.3 Standardized parameter estimation path of perceived environmental impact on the physical health of the elderly

圖4 主觀感知環境影響老年人心理健康的標準化參數估計路徑Fig.4 Standardized parameter estimation path of perceived environmental impact on the mental health of the elderly

3.4.2 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響路徑

模型運算結果顯示，控制個體屬性后，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通過直接與間接兩方面對老年人身心健康水平產生影響。冬季主觀感知環境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的直接影響效應（-0.861）顯著高于間接影響效應（-0.376），在對心理健康的影響中，直接影響效應（0.402）和間接影響效應（0.395）相差不大（見表7）。

（1）直接影響

美觀性（-0.559）和功能性（-0.139）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產生顯著直接影響，直接影響是美觀性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的主要影響路徑。可達性（-0.254）和功能性（0.427）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產生顯著直接影響。值得注意的是，可達性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產生負向影響。這可能是因為可達性高的地區人口、設施及路網密度較高。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較高的人口及設施密度可能會帶來老年人對病毒傳播的擔憂。此外，路網密度升高帶來車流量增大，影響老年人出行體驗。安全性對老年人身心健康均未表現出直接影響。

（2）間接影響

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通過體力活動的中介作用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產生間接影響，不同類型的體力活動中介作用不同。以體力活動為中介變量的影響路徑有3條：通過中高強度健身活動（-0.276）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產生影響、通過中高強度健身活動（0.154）與休閑型步行（0.173）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產生影響。其中，中高強度健身活動的總中介效應最顯著，休閑型步行對心理健康的中介作用更大。交通型步行在老年人身心健康影響效應中均不顯著。這與以往研究結論一致。老年人隨著年齡增加，交通型出行減少[30]，同時受冬季冰雪氣候影響購物出行頻率也會降低。主觀感知的環境要素的具體影響路徑如下：

可達性通過中高強度健身活動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產生間接影響（-0.030），但總體影響效應不顯著。這可能是因為相較交通型步行及休閑型步行，中高強度健身活動對老年人身體健康影響更為顯著。中高強度健身活動對場地要求較高，開放空間及公交站點可達性的提升能夠使老年人便利地到達適宜開展中高強度健身活動的場地。但在總體影響效應方面，寒地城市冬季寒冷的氣候及雪后濕滑的路面對老年人戶外體力活動范圍產生限制，因而可達性的影響作用較另外3種因素差。可達性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間接影響不顯著。

美觀性通過中高強度健身活動對老年人身體健康（-0.110）和心理健康（-0.061）均產生間接影響。環境美觀的活動空間具有更好的意向性和親人性，能夠增強人們的休閑活動意愿及時間[31]。在所有觀測變量中，冬季景觀條件對美觀性路徑系數最高，是對老年人身體健康影響最大的要素。哈爾濱市冬季寒冷的天氣及樹木凋零后單調的景觀降低了活動場地的氣候舒適度及環境美觀程度，使得老年人戶外體力活動意愿及持續時間顯著下降，冬季選擇在家中鍛煉的老年人比其他季節高7.6%。調研時發現鄰近大型公園及栽植有常綠樹木的住區居民活動意愿更高。

功能性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間接影響均不顯著。功能性是對老年人心理健康影響最顯著的因子，除直接影響外，能夠通過促進老年人休閑型步行提升其心理健康水平。在所有觀測變量中，居民更加重視住區冬季步行設施質量及活動豐富程度。調研發現，有組織、定時定點的群體活動能促使老年人進行規律性鍛煉，結識興趣相投的伙伴，降低孤獨感。

安全性主要通過間接作用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產生影響，體力活動在其中起到完全中介作用。大量研究表明，生活在安全性良好的住區環境中的居民會更健康[32]。阿佛諾佐提出，安全性是影響體力活動的基本要素之一。安全感增加能有效提升老年人戶外活動意愿，增加社會交往，進而提升老年人身心健康水平。

4 結論與討論

4.1 主要結論

本文選取哈爾濱市主城范圍內9個小區進行調查，探究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狀況的影響因素及影響路徑，揭示交通型步行、休閑型步行、中高強度健身活動的差異性中介作用。結果表明：

影響因素方面，控制個體特征的影響后，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產生顯著影響。美觀性、功能性、安全性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產生顯著影響，可達性、功能性、安全性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產生顯著影響，影響程度依次降低。

影響路徑方面，主觀感知的寒地城市住區冬季環境通過直接與間接兩方面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產生影響，冬季主觀感知環境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的直接影響效應顯著高于間接影響效應。在對心理健康的影響中，直接影響效應和間接影響效應相差不大。

直接影響方面，住區冬季環境功能性對老年人身體、心理健康均產生直接影響，美觀性及可達性分別對老年人身體、心理健康產生直接影響。值得注意的是，可達性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直接影響是負向的。

間接影響方面，不同類型的體力活動在冬季主觀感知環境對老年人身體、心理健康的影響中起到差異化中介作用，中高強度健身活動作用顯著，交通型步行未表現出顯著影響。其中可達性、美觀性、安全性通過中高強度健身活動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產生間接影響，功能性和安全性通過休閑型步行、美觀性和安全性通過中高強度健身活動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產生間接影響。

4.2 規劃建議

綜上，在寒地城市住區規劃中應關注冬季主觀感知環境對老年人身體、心理健康及體力活動的影響，進行有針對性的寒地城市適老化健康住區設計。

政策制定方面，應加強主觀感知環境指標的應用。當前健康住區評價體系僅納入客觀測量的環境指標[17]41，未來可納入更多的主觀感知指標。指標選取方面，應注意冬季特殊氣候的影響。嚴酷的氣候條件對老年人的主觀感知環境、體力活動及健康狀況均帶來不利影響，如本文發現，老年人普遍對冬季步行安全性（2.189）及場地景觀條件（2.356）評分較低，未來可考慮將其納入住區環境具體的滿意度指標。

要素優化方面，除可達性外，功能性、美觀性及安全性對老年人健康狀況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應加強寒地城市住區對相應要素的建設：（1）通過提升公交服務質量及步行設施質量、豐富場地活動類型等方式進一步強化住區環境功能，引導老年人開展休閑型步行活動，如設置老齡友好公交專線；優化住區及周邊步行系統，在沿途設置封閉休憩節點；定期組織廣場舞、拍手操等活動。（2）加強住區環境建設以提升住區美觀性，促進老年人開展中高強度健身活動，具體措施包括設計四季公園，栽植常綠植物、觀干植物以豐富冬季景觀；打造藝術化社區，引入冰雪雕塑等公共藝術作品提升環境可觀賞性；合理進行健身場地規劃選址及構筑物布置，改善活動場地微氣候。（3）從步行安全、治安安全、鄰里和諧等方面增強住區安全性，促進老年人冬季中高強度健身活動及休閑型步行的開展，如在老年活動場地及健身步道鋪設防滑鋪裝，結合老年活動路線規劃優先清雪路線；加強治安宣傳、為適老化住區增加監控設備；設計鄰里交流活動。（4）過高的設施可達性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產生負面影響，因此應合理高效地布置開放空間、購物場所和公交站點等設施的位置及數量。

4.3 不足與展望

本文仍存在不足，如僅考慮了主觀感知的環境要素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響，未把客觀測量的環境要素納入考量，因而無法比較主觀感知和客觀測量的住區環境的關系及對老年人身體、心理健康的影響差異。在未來的研究中可同時納入主觀感知和客觀測量的環境要素。此外，本文采用問卷調查的方式獲取老年人主觀感知的環境數據，獲取到的樣本數量較小。由于哈爾濱市冬季氣候寒冷，長時間的戶外調查對被試老年人和調研人員來說都是一項巨大的挑戰，獲取大樣本數據難度較大。在未來的研究中，可考慮利用街景圖像評分與機器學習相結合的方式進行大樣本數據的獲取與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