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月亮中回來（外三首）

◎王 瑋

我又在人群中看見了你

這么多年

我一直在找你

月光落滿學校白大橋

我往下山的路走

你往上山的路走

在夜色中輪廓浮現

靠近，然后又消失

彼此在那一瞬間從熟悉到陌生

月光落滿空間

行人稀少

遇見的人在月光中五顏六色

天空散落紅色的云朵

涼風讓人想起昭通

我找了草坪坐下，并點了一支煙

硌手的，潮濕的青草

剛好夠一次性把我從虛構中拉出來

煙已經燃盡

我從月亮中已回來

我要寫一封家書給月亮中的朋友

告訴他

我現在寄居的城市是昆明

而不是昭通

我的情感留在了月亮中

墻壁上玻璃中的畫像

早已是墻壁上，被玻璃

圈圍起來的人了。路過的游客

一波接著一波，縱有

畫像，生平事跡，已無法一一從上面

走出來，還原歷史中的芳華感

粉扇上的紅暈斑點，像是當年吐出來的鮮血

華麗的服裝，已浮現了泛黃……只有

旁邊唯一的幾朵桃花、幾株紅草

似乎存留了她的青春。幾百年來，在畫中

陪著她說話。畫紙的高度

早已不夠她裙擺的身子，繼續挺直

孤獨詩

他在朋友圈，又一次

曬出了，他夜晚離家時

高鐵上錄制的視頻

上一次，標題內容是他起身離家

他的確離家

這一次，標題內容是他動身返家

但他沒有返家

評論區，他回復親戚

只是發來自嘲

就在昨晚，我看見

在一間黑暗的房間里

我父親的臉色，被手機燈光

反照得多么的明亮啊！

父親打電話給我

用了半輩子老人機的父親

在我和二弟的不斷催促下，購買了

人生的第一臺智能機。仿佛，這樣

在我們眼里，他與新時代才有了接軌，當然

這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那時

他在廣東一間潮濕的、發霉的

不足十平方米的房子里，度過了

他的一年打工時間。這也是

我去了廣東，才知道了那時他居住的環境。

那時的我不懂辛勞，才認為

這樣與新城市脫軌的房子，很符合

他們那一輩人的胃口。

逐漸地他學會了微信轉賬、視頻通話……

逐漸地每一次的通話，都能清晰地

看到他臉上的滄桑感，加厚了一層

又一層。

就在昨天，他打視頻電話給我，聊了幾句以后

剛要出口的話，又被他收回了口中

滿臉縱橫交錯的皺紋，讓我

更加理解了我的這位父親，他的孤獨

是多么地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