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善數字藏品交易風險評估預警

陳希琳

數字藏品是一種中國化的NFT替代品。國際上NFT（Non-Fungible?Token，即非同質化代幣）目前已有“萬物皆可NFT”的趨勢。中國的數字藏品受到NFT的天價炒作、洗錢犯罪等風險的負面影響，在2021年下半年開始出現“去NFT化”的趨勢。復旦大學大數據研究院教授、國家智能評價與治理實驗基地副主任、元宇宙與虛實交互聯合創新中心發起人趙星向《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表示，缺少明確的法律和監管態度等不確定性使一些企業采用保守策略，相對聚焦于文創類的數字藏品發展。

《經濟》：目前我國數字藏品主要有哪些類別，其價值主要有哪些方面？

趙星：目前從整體上看，我國的數字藏品可以分為三類，分別是賦能傳統文化的數字藏品、融合現實產業的數字藏品、原創內容型數字藏品。傳統文化型的數字藏品，是早期也是目前數字藏品的主要形式之一。敦煌元宇宙發布的飛天仕女3D雕塑、各大博物館相繼推出其館藏珍品的數字藏品等，這在國內外都是文博領域的藝術創新探索。在與實體產業的融合上，具有中國特色的以虛促實道路或許是值得關注的方向。在消費品領域，如汽車、體育、餐飲、商超等，將實體經濟與數字藏品融合，可推動商業模式的創新。2022年4月小鵬汽車推出其小鵬P7NFT天貓數字藏品，作為其實體汽車小鵬P7第10萬輛車下線紀念活動的一部分。新華社將數字藏品與鄉村振興結合、上海將數字藏品與文旅行業的結合等，都是目前國內數字藏品探索的以虛促實的特色發展模式。原創內容型的數字藏品是國內與國際相對接近的數字藏品領域。目前主要由畫家、藝術家、紅人IP等在數字平臺將其作品發布，并使得相關行業擁有了全新的變現方式。

不論哪種形式，數字藏品盡管形式上具有數字化和虛擬化的特征，目前在國內的發展還是依托于實體的產業，并沒有出現像國外那樣多元化的各類數字藏品和高度流通的市場。或者說，目前國內的NFT還是一個相對中心化的市場，數字藏品的出品，主要依賴于專業化的機構或個體，而非完全像國外那樣的用戶生成內容的市場。在發展階段上，國內的數字藏品還處于早期的階段，更傾向于紀念品性質的藏品。紀念價值高于藝術和商業價值，所以數字藏品對于藝術創作的激發作用還沒有完全發揮出來。

《經濟》：數字藏品行業作為一個新賽道，未來投資潛力如何？

趙星：目前數字藏品的投資群體主要是年輕消費群體。也有人稱為Z世代或M世代這一群體。他們的特征是對新型的營銷方式和消費潮流接受度更高。數字藏品或被這一群體作為社交通行證而存在。除此以外，在數字藏品的發展初期，參照國外數字藏品的投資屬性，也存在大量的投資性消費者，以搶購和轉賣作為通過數字藏品的獲利手段。

隨著目前元宇宙基礎設施的逐步擴展，數字藏品的發展空間也將不斷延展。從作品形式上看，數字藏品的分類可以參照摩根士丹利對NFT產品的分類劃分為藝術收藏品、體育藏品、數字藝術產品以及P2E游戲平臺。其涉及的領域可能會是社會經濟的方方面面，從藝術、影視、體育、營銷等，這也是目前各個企業都在布局的原因。

新的賽道總是有潛力的，但是中國的數字藏品，至少短期內很難走國外那樣的道路。在行業發展上，更有可能還是會依托目前的實體企業的引領，是一種偏原始信任體系的價值再創作機制。一方面是我們文化基因中的信任體系，以及目前在元宇宙和區塊鏈的技術普及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積累。當然，對于原創型的藝術創作，數字藏品是一個機遇。從版權保護和可見度提升上，原創的、小眾的藝術家可以通過這波東風更好實現自己的價值。

《經濟》：目前國內的數字藏品，整體上走的還是傳統商品營銷的道路。不同于以往實體商品，現在的銷售熱度更像是一種基于風口上的沖動型投資。其中風險何在？

趙星：目前主要風險來源于三個方面的不確定性。

首先是藏品本身投資和交易的合法性。目前技術先行，我們法律上還沒有明確的屬性定義和規定。在一級市場上，數字藏品的價值其實是得到了認可的。但是二級市場目前還沒有完全開放，或者說存在各種限制的不確定性。

其次是平臺權力的不確定性?，F在對數字藏品的監管舉措還不完善，產業鏈上的布局也是參差不齊。大型的互聯網企業更傾向于長期價值，也不乏一些企業缺乏資質，快進快出割韭菜的現象。像鯨探、幻核這類平臺明確的數字藏品確權，他們對可交易性目前是有決定權的。對于投資者來說，如果過了這個熱度或者風口，產品價值可能就回歸理性。

最后是數字藏品本身價值的不確定性。價值是相對主觀的，這是藝術品本身自帶的風險，數字藏品也是無法避免的。目前的投資熱度屬于良莠不分的階段，經常出現發布即售罄。數字藏品還沒有到用戶篩選的階段，這就導致一些產品溢價嚴重。從展示來看，數字藏品的基礎設施元宇宙也在發展之中，缺乏展示場景的顯著投資。

《經濟》：在您看來，如何防止數字藏品行業過度金融化？

趙星：參照國際的過度娛樂化的NFT基調，國內的政策基調短期內較難有大的調整。早期數字藏品這種粗放型的發展，政策上仍以規范與引導為主。數字藏品現在還處于萌芽階段，它的興起是超前于現有基礎設施的。目前的政策可能會繼續保持理性。

數字藏品本身的金融屬性是無法避免的，目前過度金融化其本質是供需之間的矛盾。現實中高知名度的企業或藝術家發布的數字藏品，在虛擬世界中交易壁壘和信息流通的障礙減少，會加劇這種投資的金融化。關于這一問題的把控，需要從數字藏品的生命周期入手。

首先需要解決供給問題。目前數字藏品布局中心化的結構雖然減少了內容審核的階段，但放大了數字藏品的稀有性。另外，缺少內容監管也為炒作提供了溫床，一些投資者對其本身持有商品的內容價值是缺乏認知或認可的。擴大機構的準入機制，但提升內容資質的審核機制，從商品競爭的層面上，以價值導向作為數字藏品發展的主要趨勢。

其次，解決交易公平透明問題。目前在二級市場的交易中存在標準不一的特征，持有時間、交易機制都依賴于平臺制定的規則，缺少行業的自律性公約。此外，目前的交易機制仍存在不透明的現象。部分投資者具有優先購買權，在發售之前即有二級交易的信息，放大了商品的金融投機信號。所以目前從嚴的監管基調是減少投機預期的一種機制，長期發展仍然需要有更為明確的針對交易流程的規范出臺。數字藏品交易的稅費問題等也是目前需要考慮的問題。

最后，數字藏品的價值呈現問題。目前的數字藏品行業驅動以新奇為主，炒作特征明顯。但缺乏展示和實際應用場景，是導致這種新奇體驗無法持續進而增加投資交易的原因之一。本質上，作為元宇宙的通行證，目前元宇宙的場景建設尚未完善，數字藏品仍然是作為獨立的數字藝術品或產品而存在，其與虛擬空間的嵌入性、可通用性等價值還沒有完全的適配機制。從政策層面的雙向驅動是未來良性發展的一大走向。

《經濟》：目前數字藏品平臺多點開花，品類五花八門，主要存在哪些問題和風險？需要如何應對？

趙星：目前從數字藏品平臺的發售來看，存在各處開花的特征。諸如博物館、企業等數字藏品的發售，是否獲得相應的數字藏品發售權，以及發售平臺的合規性，都是現在各方需要關注的問題。目前已經有了國家級版權交易保護聯盟鏈，但投資者和行業共識的達成，是真正發揮聯盟鏈作用的關鍵。在這種基礎上，增加對數字藏品的規范宣傳，是一大路徑。

在交易層面，交易風險的評估預警或是一條可行之路。數字藏品的可持續發展需要能夠真正發揮區塊鏈的技術優勢，實現交易信息的自動留痕和權利追蹤，使交易能夠在統一的打通的區塊鏈平臺上進行。但需要警惕去中心化的區塊鏈背后隱藏的中心化特征。目前尚未有透明的評估機制，數字藏品流通主要依靠消費者或投資者的主觀判斷。解決這一問題，需要利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進行風險與價值評估，增加用戶對平臺的風險識別。0ADEF19E-89AA-4CCA-8309-45A824D740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