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一頭鹿

漫塵

是的，牠就是從一團霧氣中跳出來

或者說，牠本身就是一團霧氣

像一只大貓蜷伏過來。曲線柔和

那梅花的斑點隨著呼吸，浮動

我撫摸牠脊背，感受柔滑的絨毛下

肌肉的溫度，細微的顫動，很友善

只有腦袋頂，那暗藏的骨質

有被切割的刺喇感，硌疼我指肚

我想象牠鹿茸招展的樣子，林子里

纏著淺白色霧氣，在白樺樹叢回眸

……就真的生長出來了，濕漉漉的

散發青春氣息，朝著虛空黝亮生長

就這樣，牠鹿茸招展，眸子閃爍

從我身旁站起來，猶豫而又決絕

朝林子里某個倏然移動的亮光跑去

牠準又闖進了另一個人的夢境

（選自本刊2022年第2期“江南風”欄目）

樓河品讀：

大多數時候，當一個夢境被說出時，它對現實就具有了某種對應關系。在這首詩作里，“鹿”很容易被隱喻為人，也可以被濃縮為世界的象征，由此在詩歌中所描述的“我”與鹿之間的親密互動中生產出多種解釋：這只鹿是“我”愛的人，所以“我”對它的親密實際上是種愛意;這只鹿是另一個“我”的化身，由此詩歌強調了最后三節所呈現的“青春氣息”，它象征了一種自愛;這只鹿隱喻了這個世界，因而“我”對它的親近就意味著“我”對世界的美好期望。作者的全部技巧展現為一種對具體性的描述上，“我”與鹿之間的距離非常近，時間十分短暫，使得鹿的生命體征被極具感受性地呈現了出來。當這種生命形態在充滿情感的筆觸下顯現時，世界的至美就會被賦予一種至善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