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御弟”走上前臺

于冰　黃培昭

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納哈揚

阿拉伯聯合酋長國（以下稱阿聯酋）這個沙漠中的國度，因為《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而充滿神秘。而位于海水與沙漠之間的首都阿布扎比，有頂級奢華的八星級皇宮酒店和全球唯一的法拉利主題樂園，但當地人最驕傲的卻是古城艾因。

艾因，在阿拉伯語里有“清泉”之意，風光旖旎，空氣清新。在阿聯酋政治中，艾因更是不容忽視的名字，它是統治阿布扎比的阿勒納哈揚家族發源地，是他們的權力根基所在。

這一地區曾先后遭葡萄牙、荷蘭、法國等殖民主義者入侵，1820年淪為英國的保護國。1966年，謝赫·扎耶德·本·蘇丹·阿勒納哈揚（下文稱扎耶德）發動政變廢黜其兄，出任阿布扎比酋長國酋長。1971年，英國宣布終止保護條約。當年12月，在扎耶德倡導下，阿布扎比、迪拜、沙迦、富查伊拉、烏姆蓋萬和阿治曼六個酋長國組成聯邦國家，即阿聯酋。扎耶德出任總統。次年，哈伊馬角加入聯邦。

2004年，扎耶德在總統任上與世長辭，長子、阿布扎比王儲兼阿聯酋武裝部隊副總司令謝赫·哈利法·本·扎耶德·阿勒納哈揚（下文稱哈利法）接任總統，三子謝赫·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納哈揚（下文稱穆罕默德）成為阿布扎比王儲。10年后，哈利法突發中風，此后政務多由穆罕默德打理，外界視他為阿聯酋“事實上的掌權者”。

2022年5月13日，73歲的哈利法逝世。次日，由七國酋長組成的阿聯酋聯邦最高委員會選舉61歲的穆罕默德為總統。他終于褪去神秘色彩，從幕后走上前臺。

掌管阿聯酋的人

《紐約時報》記者曾在一篇關于穆罕默德的文章中寫道：“母親的作用是無可替代的。”穆罕默德的母親法蒂瑪來自艾因一個古老部落，少女時期與扎耶德相識于一場傳統舞會，后成為其第三任妻子，最受寵愛。扎耶德共有19個兒子，其中六個是法蒂瑪生的，外界稱他們“法蒂瑪諸子”。

法蒂瑪不希望下一代手足相殘，常提醒兒子們要對彼此保持忠誠，甚至讓他們發誓永不相爭。如今，“法蒂瑪諸子”在阿布扎比和阿聯酋的國防、情報、外交、經濟等關鍵部門身居要職，相互信任、抱團取暖是他們成功的關鍵。而穆罕默德每天都要和母親進行一番交談。

穆罕默德以務實低調著稱，不喜拋頭露面。這和他的經歷有關。14歲時，父親將他送到摩洛哥求學，并要求他不能使用帶有家族姓氏的護照。在很長時間里，穆罕默德猶如“落魄王子”，在餐館打工賺生活費，還要自己洗衣、做飯。“冰箱里有一碗塔布勒色拉（塔布勒是一種黎巴嫩生菜），我會日復一日地吃它，直到上面長出一種真菌”，他后來回憶道。

阿勒納哈揚家族的總資產以萬億美元計，穆罕默德少年時代的這番磨練讓他有了“接地氣”的機會。此后有一年夏天，他入學蘇格蘭戈登斯頓學校，同學們多來自英國或其他國家的王室。戈登斯頓有個“傳統儀式”，孩子們必須接受冷水浴考驗，還得遭受一番欺凌。據說，英國王儲查爾斯十分討厭戈登斯頓，將其描述為“人間地獄”，童年時吃過苦的穆罕默德卻很享受那里的時光。

左圖：扎耶德畫像。右圖：2001年，穆罕默德（左）和哥哥哈利法。

1979年，18歲的穆罕默德前往英國桑赫斯特皇家軍事學院學習，接受了操作裝甲車、直升機等諸多訓練，掌握了多項軍事技能，還練就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語。在校期間，他結識了阿卜杜拉·蘇丹艾哈邁德·沙阿，兩人成為好友，后者如今是馬來西亞國家元首。

畢業后，穆罕默德回到阿聯酋，曾在總統衛隊效力，當過空軍飛行員，后來晉升為空軍司令、副參謀長，1993年升參謀長，1年后掛上了將軍肩章。2005年，也就是他被立為王儲的次年，他當上了武裝部隊副總司令。他還兼任阿布扎比執行委員會主席。這一委員會負責制定國家發展規劃，并掌管著巨額石油財富。從那時起，穆罕默德進入了阿聯酋的權力核心。

童年時期的穆罕默德（右）在阿布扎比艾因的一所學校接受教育。

熟悉穆罕默德的人說：“他是一個天生的嶄露頭角的人。他從不拐彎抹角，想知道哪些地方做得還不夠好，而不是只聽好的一面。”他了解阿聯酋軍隊情況，通過“直接指導和指揮”，大大提升了軍隊在戰略規劃、軍事訓練、組織結構等方面的能力。路透社稱贊他將阿聯酋軍隊“打造成中東最高效的軍隊之一”。2009年，時任美國駐阿大使理查德·奧爾森告訴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穆罕默德是掌管阿聯酋的人。”

喜歡嘗試新事物

2014年，時任總統哈利法突發腦中風，穆罕默德成為事實上的掌門人。雖然各類法令、文件等名義上依然由哈利法簽署，實際內容卻往往出自穆罕默德之手。作為阿聯酋的實際統治者，他早已給這個國家乃至整個中東地區的政治格局，留下了個人色彩非常濃厚的印記。

阿聯酋是產油大國，阿布扎比酋長國擁有阿聯酋九成的石油和天然氣。但穆罕默德早就意識到，單純依靠石油經濟不是國家發展的長久之計。2015年，他在某論壇上說：“50年后，當我們可能只剩下一桶石油時，問題來了：看著它被裝船運往國外時，我們會感到悲傷嗎？”他表示，如果阿聯酋及早投資正確的領域，“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將慶祝那一時刻的到來”。93A905B5-5EEE-49C7-8D96-12379B2714BE

近年來，阿聯酋積極謀求在科技領域的發展。2017年，阿聯酋任命了一位人工智能部長，布局迪拜的人工智能產業;2019年，阿聯酋首位宇航員哈扎·曼蘇里搭乘俄羅斯聯盟號飛船，在太空度過一周;2020年，阿聯酋向火星發射探測器，同年又開設第一座核反應堆。半島電視臺報道稱，這些科技領域的“第一次”都是在穆罕默德的政策指導下完成的。去年，阿聯酋還從4000人中選出了首位女航天員諾拉·阿勒馬特魯希，與另一位航天員穆罕默德·穆拉一起前往美國進行訓練。如果一切順利，她將成為阿拉伯世界的第一位女航天員。

左圖：年輕時的穆罕默德。右上圖：1994年，穆罕默德（右一）參加空軍飛行員畢業典禮。右下圖：穆罕默德（右）歡迎阿聯酋首位進入太空的宇航員歸來。

穆罕默德本人也很喜歡嘗試新事物，甚至做一些挺刺激的事。中東外交圈里流傳著兩段軼事，其一說，有一次，穆罕默德在沒有安保人員陪同的情況下，獨自駕車帶著一位美國外交官在阿布扎比的城鎮穿行，邊開車邊告訴對方：“別擔心，看看你座位下方。”那位外交官驚訝地發現，座位下藏著一把手槍。其二說，在一個濃霧彌漫的晚上，某國外交官正在等待車輛接他去見穆罕默德，突然一架直升機從霧中穿出，降落在不遠處。穆罕默德走下直升機駕駛艙，邀請那位外交官和他一起走。

雖然已經年過六旬，但穆罕默德并不像許多阿拉伯國家上層人士那么“富態”。身高1.83米的他，體重保持在70公斤，身姿矯健。這得益于他常年堅持鍛煉。

他鐘愛柔術，“我覺得柔術很重要，會和兒子一起練習。他的性格在練習柔術后改變了很多，會比以前更平和，做事也更有耐心了。我不僅為兒子投資，也在為我們的國家投資。在阿布扎比的500所學校里，柔術會成為首選運動項目。它能給國家帶來意想不到的改變”。

如果沒有太緊急的公務，穆罕默德會在休息日帶上獵槍，臂上架著訓練有素的鷹隼，到阿布扎比郊外去狩獵。狩獵和訓鷹，是他最大的個人愛好，從青年時期一直堅持到現在。除了這些戶外活動，穆罕默德還喜歡舉舉啞鈴，在跑步機上跑個幾十分鐘。有時，他也會戴著頭盔、穿著短褲，騎著自行車，穿行在阿布扎比街頭。

不輕易站隊

穆罕默德行事低調，但他始終在西方媒體的聚光燈下。2019年，《紐約時報》稱他為“阿拉伯世界最具權勢的統治者”“全球最有權力的人之一”。美國《時代》雜志將他列入“全球百位最具影響力人物”名單。

2021年12月13日，穆罕默德（右）在首都阿布扎比與到訪的以色列總理貝內特會面。

穆罕默德在訪問中國時，曾特意要求參觀長城。

諳習西方社交的穆罕默德，懂得如何經營自己的公共形象。在一些外交場合，這位手握重權的阿聯酋領導人會親手為美國客人斟咖啡，還會講述自己隱姓埋名帶兒孫去迪士尼世界游玩的趣事。美國外交圈用“簡潔”“好奇”“謙虛”這樣的形容詞來描述穆罕默德。但他對接受西方媒體采訪又非常謹慎。一位西方記者描述，為了得到專訪穆罕默德的機會，自己花了近一年的時間往返于紐約、華盛頓、倫敦和阿布扎比，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采訪前“面試”，與穆罕默德的顧問們討論采訪事宜。采訪過后，顧問們還會對記者引用穆罕默德的話謹慎把關，擔心這些話被他人曲解和濫用。

奧巴馬在回憶錄中表示，穆罕默德是海灣地區“最精明的領袖”。在一些阿拉伯媒體眼中，穆罕默德則是一名“戰略思想家”。他以本國的利益為重，在外交領域懂得審時度勢，不輕易“站隊”。據《華爾街日報》報道，俄烏沖突爆發后，華盛頓意圖對海灣產油國施加壓力，以抑制油價上漲。白宮曾試圖安排美國總統拜登與穆罕默德及沙特王儲本·薩勒曼通話，但兩人都拒絕了，并且都決定不增加石油產量，堅持執行歐佩克和以俄羅斯為首的產油國批準的計劃。

近年來，穆罕默德更關注經濟和民生，努力改善周邊環境。在多年敵對狀態后，阿聯酋與伊朗、以色列等國重啟接觸。2020年8月，以色列和阿聯酋正式建交，此后互動頻繁。2021年1月，以色列駐阿聯酋大使館在阿布扎比正式開館。當年7月，阿聯酋駐以使館在特拉維夫開館。幾個月后，以色列總理貝內特訪問阿聯酋，與穆罕默德舉行會談，這是以色列總理首次正式訪問阿聯酋。今年1月，以色列總統赫爾佐克首次訪問阿聯酋。

“中國是我的第二故鄉”

中國與阿聯酋于1984年建交。當時，正逢中國改革開放之初，迪拜港迅速成為中國向中東和非洲出口商品的集散地。1990年，扎耶德總統不顧當時西方國家對中國的制裁，首次訪問中國。穆罕默德也隨父來華。從那時起，他先后6次訪問中國。

2013年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阿聯酋是積極響應和參與的中東國家之一，是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創始成員國。2016年訪華時，穆罕默德特意要求前往長城參觀，在游客留言冊寫下：“希望我們建立在牢固友誼與悠久歷史聯系的雙邊關系能夠進一步發展，惠及兩國乃至整個人類。”2018年，穆罕默德宣布在阿聯酋全國各地大力發展漢語教學。他還把袁隆平的團隊請去，在沙漠之國種出了稻米。1年后，穆罕默德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之際訪華，他說，不管國際風云如何變幻，阿方都將是中國的最好戰略合作伙伴。

今年2月，穆罕默德專程來華出席北京冬奧會開幕式，習近平主席同他舉行了成功的會談，就未來兩國關系發展達成很多重要共識。穆罕默德表示，中國是我的第二故鄉，我很高興再次訪華。阿中兩國擁有牢固政治互信和兄弟般的情誼，兩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達到前所未有的高水平。阿方將加強對華關系置于阿聯酋外交最優先位置，致力于不斷鞏固深化阿中全面戰略伙伴關系。

5月16日，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在例行記者會上表示，中阿建交以來，兩國關系全面深入發展，雙方在涉及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關切問題上，始終相互堅定支持，各領域務實合作成果豐碩，合力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取得顯著成效，兩國人民友誼日益加深。

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納哈揚

生于1961年，阿拉伯聯合酋長國首任總統扎耶德第三子，前任總統哈利法之弟，2004年11月被立為阿布扎比酋長國王儲，2005年1月出任阿聯酋武裝部隊副總司令，2022年5月14日接任總統。93A905B5-5EEE-49C7-8D96-12379B2714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