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抗頑固性顱內曲霉菌感染1例報道

尹 昊 袁秀麗

袁秀麗，主任中醫師，教授，副院長、四川省針灸學會常務理事、省針灸臨床專委會副主任委員、綿陽市針灸專委會主任委員、四川省康復醫學教育專委會委員、省中西醫學會神經內科專委會委員、綿陽市中醫學會理事、綿陽市針灸學科帶頭人、成都中醫藥大學兼職教授、四川省重點?？茖W科帶頭人。從事臨床中醫治療40余年，對各種復雜性、難治性疾病的治療經驗豐富。

1 病例來源

本例患者來源于綿陽市中醫醫院袁秀麗主任醫師門診。

2 病例摘要

左某某，男，50歲。2020年3月20日初診。主訴：腦膿腫術后，頭痛伴右側上下肢疼痛5個月。疾病歷程：2018年7月患者無明顯誘因突發頭痛，逐漸加重，劇烈難忍，8月于綿陽市第三人民醫院行頭顱MRI提示腦膿腫、左側顳部腫脹，于2018年8月21日在全麻下行顱微系統下左側顳葉占位切除、顱內減壓、顱骨還納術。術后左顳葉腦組織病理診斷(Z201808951)：送檢腦組織充血，慢性化膿性炎伴膿腫形成及多造性壞死，并見大量曲霉菌，部分膠質細胞增生。治療好轉后出院。2018年11月復查未見曲霉菌，頭顱MRI多次復查較前未見明顯變化，未服用伏立康唑等抗真菌藥物。

2019年4月，患者因右側大腿內側下端鋸傷于蘇州瑞華醫院住院，期間癲癇大發作一次，經搶救好轉后出院。2019年5月下旬因頭痛再發，痛勢劇烈，再次到三醫院住院治療，患者住院期間出現右上肢不自主運動伴流涎等癥狀，無頭暈、失語及意識障礙等表現，予以伏立康唑200 mg，每天2次口服，復查頭顱MRI增強掃描：左側頂葉腦腫脹，左側顳葉區見斑片狀長T1，長T2信號影，FLAIR呈低信號，考慮軟化灶并膠質增生可能。

2019年6月21日入住華西醫院感染科，查體生命體征正常，右上肢肌力4級，肌張力尚可，指鼻試驗及拾物動作笨拙、不準確，余肢體活動、肌力、肌張力均可，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未引出。入院后完善輸血全套、大便常規、血常規、生化、EBV-CA-IgA(EB病毒抗體)、肝吸蟲、血吸蟲及包蟲抗體檢測、TB-IGRA均未見明顯異常。尿常規：隱血：10(+/-)cell/μl，亞硝酸鹽陽性(+)；C-反應蛋白：28.10 mg/L；白細胞介素-6：16.28 pg/ml；降鈣素原：0.04 ng/ml；真菌：1, 3-B-D葡聚糖：65.05 pg/ml；結核抗體檢測陽性；CD4絕對計數：367 cell/μl，CD8絕對計數：267 cell/μl；IGRA(N/4)：0.50 ng/ml；曲霉菌半乳甘露聚糖：0.47。腦膿腫病理切片示：慢性化膿性肉芽腫性炎，伴多個灶性壞死，壞死中查見真菌(曲菌)，予以伏立康唑抗真菌、抗癲癇等治療，患者拒絕手術，自動出院。

2019年8月19因頭痛加重再次入住三醫院，癥見右側上下肢拘攣疼痛、活動障礙，口齒稍有不清，查體見口角向左側歪斜，右側上肢肌力2級，右下肢肌力4級，左側肌力5級，肌張力可，病理征未引出，深反射陰性。MR增強掃描提示左側顳頂葉占位。保守治療期間患者出現大小便失禁，右側肢體運動障礙。2019年9月1日再次行左側顳葉占位切除術，術后病理結果提示煙曲霉菌感染，予兩性霉素及伏立康唑抗感染。2019年10月23日出院情況：左側肢體肌力5級，右上肢肌力恢復至3級，右下肢肌力4級，復查MR 病灶較術前明顯減小。

出院后患者堅持服用伏立康唑200 mg，每天2次，至來綿陽市中醫醫院時患者仍有頭痛，痛勢不劇烈，但未見明顯好轉趨勢，遂來袁秀麗醫師工作室就診。

3 治療經過

患者初診癥見：頭痛，不甚劇烈，持續時間長，無明顯緩解因素，右側上下肢疼痛伴肌緊張，活動不利，偶有頭昏，言語稍有不利，無意識障礙等癥狀，納寐可，大便偶干，小便正常。舌紅，舌下絡脈瘀曲，苔白，脈弦滑。查體：神清，精神一般，情緒稍激，言語不利，口角歪斜，右側上下肢肌張力高，右上肢肌力3級，右下肢肌力4+級，病理征未引出，腦膜刺激征陰性，余無明顯異常。方以補陽還五湯化裁治療，處方如下：黃芪40 g，當歸15 g，赤芍10 g，地龍10 g，川芎10 g，紅花5 g，石菖蒲10 g，全蝎3 g，菊花15 g，白芷10 g，甘草3 g，藁本15 g，野菊花15 g，茯苓20 g，澤瀉15 g，紫花地丁15 g。3劑，水煎服，2 d一劑。囑每周復診，調整處方。接近3個月治療時長后，伏立康唑逐漸減量至停藥，患者復查3次血培養未見細菌及真菌，曲霉菌被根除，頭痛等癥狀明顯好轉，治療效果佳。具體治療過程見表1。

表1 中藥治療方案

此后患者繼續于門診行中藥及針灸康復治療，隨訪半年有余，未見曲霉菌復發感染，肢體功能漸恢復。

4 討論

顱內曲霉菌感染屬于深部真菌感染，作為條件性致病菌，健康人對此可有較強的免疫力，感染后常不致病。結合相關研究來看，感染曲霉菌致病的患者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①長期應用免疫抑制劑導致免疫力低下；②因發熱、其他感染等，長期、大量應用廣譜抗生素；③開顱手術、開放性顱腦外傷或腰椎穿刺引起的曲霉菌直接感染；④鼻竇、中耳及乳突等感染引起相鄰顱內感染；⑤糖尿病、原發肺部感染、靜脈吸毒及心臟手術污染等原基礎條件較差的[1]。而本例患者初發時均不具備以上幾種發病特點，考慮可能為其他感染隨血液上行引起的顱內感染。

曲霉菌引起的顱內感染病理類型較多，一般起病隱匿，其中腦膿腫在顱內常多發存在[2]，以大腦灰白質交界區多見，本例患者為左側顳葉腦膿腫。來綿陽市中醫醫院就診時，患者已是2次開顱術后，有顱內曲霉菌感染復發史，體質及營養狀態均較差，且頭痛持續數月反復發作，未見明顯緩解，顱內仍有曲霉菌存在。

此病的曲霉菌感染主要表現為腦膿腫，故在治療上按腦膿腫論治。腦膿腫在中醫上原無對應名稱，現多數人認為可以顱腦癰命名。中醫認為，顱腦癰是指邪毒隨氣血壅聚于顱內，蘊而化熱，熱毒交攻，致血敗肉腐成癰。是以急性發熱，頭痛嘔吐，身體相應部分的感覺與運動障礙為主要表現的內臟癰疾病。本病辨證要點在于辨病情輕重及病變發展階段。本患者為手術去除膿腫，膿毒已排，正氣因疾病、手術后大傷，顱內仍有曲霉菌殘留，此為正氣虧虛、余毒留戀、熱毒不盡，當繼續清解余毒，繼而扶正補虛以托毒外出，故中藥以紫花地丁、野菊花、石菖蒲、茯苓、澤瀉等拔毒清毒，黃芪、當歸、赤芍等補氣養血活血，兼地龍、紅花、全蝎等化瘀通絡。方中紫花地丁苦泄辛散，入心肝血分清解熱毒、涼血消癰，《本草正義》云：“地丁專為癰腫疔毒通用之藥”。現代研究中也發現其有抗菌、解熱、抗炎之功用；野菊花辛散苦泄，為治熱毒瘡癰之良藥，與紫花地丁相須為用，癰腫“無不得此則治”(《本草求真》)；石菖蒲辛寒，可散郁火，清熱消腫，輔之為用；茯苓、澤瀉利水泄熱，緩消顱內水腫；黃芪補氣升陽，托毒舉陷，取自《本草綱目》“排膿止痛，活血生血，內托陰疽”，又可補氣生血，與當歸、赤芍相配伍，生血活血，而無壅滯之弊；再加以地龍、全蝎、紅花之類，建成補陽還五之框架，以通絡除痹，以療偏枯。以上基本架構不變，根據病情調整藥物，30余劑后，患者諸癥皆減，曲霉菌被根除，邪毒已解。續以補氣活血、化瘀通絡治療后遺癥狀。

通過此病例總結，中藥治療可能對難治性、反復性真菌感染有較好的療效，在單用西藥甚至術后效果不佳的情況下，能夠有效控制病情進展，改善預后。

5 總結

現階段，曲霉菌顱內感染，尤其是合并腦膿腫的治療效果不甚理想，單純用藥物或手術療效有限。即使手術與抗真菌藥物聯合治療，仍有不低的復發幾率，需要二次手術，對病患創傷大，影響預后。本文分析了1例按顱腦癰論治的曲霉菌顱內感染患者的治療，揭示中藥在抗感染治療方面有著與西藥不同的方法與優勢，且中藥在常見疾病如肺部感染[3]、尿路感染[4]等及重大疾病如SARS[5]、新冠[6,7]等治療上經歷過考驗，由此，在此術后病邪未盡、不盡之時，應用中藥湯劑，可祛除病邪，增強機體抵抗力，從而增加療效，當繼續應用發展，為中醫藥在現代疑難雜癥的治療領域開辟新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