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歷史與歷史的自然

戴榮里

未經打磨的樹化玉，是古老的樹木的化石，現代人喜歡把它加工出來，成為觀賞的寶物。而自然狀態的樹化玉，則記錄著古老的自然史。樹化玉成為當下貪婪的人們的觀賞石，更多的人以稀有、珍貴，作為衡量樹化玉價值的標準，使得這一記錄自然的物種日漸減少。山東沂水產燕子石，也是化石的一種，原來產量很多，但被硯臺制造商層層加碼，記錄自然的燕子石成了眾人熱捧的寶物。20年前見到天然燕子石不算稀罕，現在連燕子石硯臺也很少見到了。燕子石作為自然的歷史，已經漸漸淡出自然界，而逐漸成為達官貴人追逐的寶物。化石如此，現代的自然界里一切寶物都日漸減少，不可再生。譬如象牙，譬如熊膽，譬如麝香，譬如冬蟲夏草……人類欲望中貪圖什么，自然界很快就會消失什么，這幾乎是鐵律。這是人類的悲哀。物種的消失，起源于自然界本身的變遷，更在于“萬物之靈長”的人類之貪婪。把人類有史以來消失的自然物種單列出來，人類欲望之水的力量，成為吞并自然的最大毀壞者。

自然的歷史是一條長鏈，動植物有鏈條，非生物體也有自己存在的發展鏈條，人類的演變，無論是進化論說還是基因突變說，都在強調人對自然的依賴性。沒有自然界作為生存的根本，人就不可能生活得如此愜意，人的衣食住行離不開自然，精神審美離不開自然，即使離開這個世界，也離不開自然的接納和自然物賦予人的尊嚴。自然為人類提供了休養生息和靈魂救贖的天地，但人類卻很少尊重自然發展的歷史。人類不斷地毀壞自然，總試圖成為自然的主人，大肆占有、揮霍、毀滅、吞并自然界的一事一物。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的占有，演變成更大的掠奪和貪婪之心，形成自然界最大的破壞因素，讓自然的歷史無法演繹歷史的自然。

偏向于城市建筑的作家，動情于哲學思考的工程師。

自然為人類提供了休養生息和靈魂救贖的天地，但人類卻很少尊重自然發展的歷史。

我40年前在山東魯南的工地上常常見到漢畫石像。東漢、西漢時期的先民用漢畫在石頭上記錄了歷史，這些畫面語言真實記錄了一個朝代的興衰與滅亡、富貴與貧窮，宮廷與民間人類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歷史。自然的歷史記錄了歷史的自然，和冷冰冰的文字相比，這些刻在石頭上的畫像，內容更加全面具體，栩栩如生。漢朝是一個崇尚“老莊哲學”的時代，人們在畫像里記錄了當時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在棺槨之中，陪伴逝者的也有精美的石畫，當時人們相信殉葬品也能給升天的人帶來陰間的富足生活。這是中國漫長的一個時代演變，尊重自然是時人的追求，融入自然是時人的自覺。給自然以歷史的畫像，讓歷史有了自然的溫度。

自然的歷史不只靠化石記錄，也靠一切的自然物來真實地記錄。古樹的年輪、熊貓的變遷、巖石的分層……人類要與自然和平共處，就要尊重自然界的一切，不輕易去改變自然，而應順應自然歷史的發展，保護自然界動植物多樣性的存在，也就保護了自然界綿延不絕的鏈條。自然的歷史越完美的呈現，歷史才會獲得更多自然的表達;人類與自然的契合越完美，人類自己才可能成為自然的主人。企圖通過重塑自然界的一切達到人類自私貪婪之欲望者，不會擁有自然的歷史和歷史的自然。C4590498-46FD-4E58-A1C7-DC5E382051F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