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不息

陳學元

一位曾經風靡世界鋼琴舞臺的意大利女鋼琴家步入了耄耋之年，她二十四歲在紐約首次亮相，同年發行的斯卡拉蒂專輯獲得了樂迷的高度贊賞。三十二年后，她于1991年再次回到紐約，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擔任獨奏家。與她合作過的指揮家有：安塞美、伯姆、巴比羅利、阿巴多、薩瓦利施、夏伊等。室內樂演出也是她的拿手絕活，她曾與阿瑪迪烏斯四重奏、Fiesole四重奏團、薩瓦多里·阿卡爾多（Salvatore Accardo）以及烏托·烏季（Uto Ughi）等藝術家合作演出。她是誰？她就是今年九十一歲的意大利女鋼琴家瑪利亞·蒂珀（Maria Tipo）。

1931年蒂珀生于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她的母親卡瓦洛（Ersilia Cavallo）是十九世紀著名鋼琴家、作曲家布索尼的學生，蒂珀的鋼琴正是由母親啟蒙的。后來，蒂珀在作曲家阿爾弗萊多·卡塞拉（Alfredo Casella）和圭多·阿戈斯蒂（Guido Agosti）的指導下繼續學習，她十七歲時便贏得了日內瓦國際鋼琴比賽的冠軍。從那以后，她逐漸拓展演出范圍，并錄制了大量唱片。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后期，蒂珀首次遠赴北美，演出了三百多場音樂會，這也使她擁有了“那不勒斯的霍洛維茨”的美名。在開啟演奏生涯的同時，她還是位敬業的鋼琴教師，曾在古比奧音樂節與菲耶索萊音樂學院開設大師班，并在日內瓦音樂學院、博爾扎諾音樂學院和佛羅倫薩音樂學院擔任教授。

蒂珀錄制的巴赫《哥德堡變奏曲》和斯卡拉蒂奏鳴曲均獲得了“音叉”獎（Diapason）。當今活躍于全球舞臺的杰出女鋼琴家阿格里奇在接受Rai Radio 3采訪時，稱蒂珀是“令人無比感動的鋼琴家”。蒂珀是一位技藝精湛的鋼琴家。評論家皮耶羅·拉塔利諾（Piero Rattalino）在回憶起她十幾歲的演奏時曾說：“她彈奏的敏捷度令人嘆為觀止，而且精確度比阿格里奇更勝一籌。”拉塔利諾還把她與卡羅·澤基（Carlo Zecchi）、米凱朗杰利、波利尼、阿卡爾多、穆蒂、阿巴多等演釋意大利傳統作品的音樂家們進行了比較：“演奏家們仍然能夠掌控自己的情緒，并在觀眾中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他總結道：“蒂珀是一名‘游俠騎士（Knight Errant），隨時可以為理想而戰，即使這個理想以魔鬼般的形象出現。”

蒂珀演奏的曲目非常廣泛，她不僅錄制了意大利作曲家的大量作品，巴赫、貝多芬、舒曼、莫扎特、肖邦等人的作品也是她的寵兒。1955年，她僅用四個小時錄制的十二首斯卡拉蒂奏鳴曲的黑膠唱片（VOX出品，編號PL 9940），被《新聞周刊》（Newsweek）譽為“當年最重要的唱片”（The most important record of the year）。她為Fonit Cetra錄制（后由華納唱片打包發行）的克萊門蒂鋼琴奏鳴曲，也是當下眾多音樂愛好者們的收藏品。

前段時間，我很幸運地在網上買到了蒂珀錄制的斯卡拉蒂作品黑膠唱片。它分為兩張，最初分別于1976年與1980年兩次發行，由意大利Ricordi唱片公司（現在版權歸索尼音樂所有）出品，收錄了斯卡拉蒂的二十四首鍵盤奏鳴曲（曲目與VOX以及EMI出版的不盡相同）。此次我獲得的是之后由美國音樂遺產協會（Musical Heritage Society）于1982年（MHS 824683F）以雙張黑膠形式（亦有盒帶版）再版的唱片。

由于個人原因，我很難欣賞用傳統羽管鍵琴演釋的鋼琴作品，也與斯科特·羅斯（Scott Ross）、拉爾夫·科爾克帕特里克（Ralph Kirkpatrick）兩位研究斯卡拉蒂的重量級美國羽管鍵琴家的錄音失之交臂。然而，就鋼琴版演釋來說，我們仍然可以聽到諸如華人鋼琴家傅聰與朱曉玫的優秀選曲版本。初聽蒂珀在現代鋼琴上演奏的斯卡拉蒂，我完全被她清晰的手指觸鍵與驚人的速度把控折服。她將巴洛克的炫技性作品表現得華麗而不張揚，強弱得體，即很輕的時候，我們依然聽得非常清晰；很響的時候，音樂風格也依然能保持統一，盡量不那么氣勢恢宏。近一百分鐘的錄音，就像一條長長的、被融化了的連線——這是一種有節奏活力般的演奏，仿佛每個音都舞動了起來。

希望大家一起溫顧這些老錄音，并祝福蒂珀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