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褲腿藏母愛

操梅林

天冷了，我倒騰出兒子去年的衣褲，發現兒子又長高了，去年的褲子穿在身上，直接短了半截腿。看著半新不舊的衣褲，我猶豫不決。若是讓兒子勉強穿，肯定不舒服，也不能保暖。若是扔了，實在是太可惜。老公安慰道：“扔就扔吧，衣服短了，說明咱兒子長高了，這是好事啊。”

周末，我和老公去商場給兒子買衣服，衣架上掛著的一條褲子引起了老公的注意。我一看，那是一條三種顏色拼接的褲子：從腰部到膝蓋位置的布料是紅色，左膝蓋以下是藍色，右膝蓋以下是黃色。老公笑著調侃：“這褲子雖然款式簡單，但用各種顏色的布料拼接得挺好看的，咱兒子穿上想必挺可愛的。”

望著門外天邊的晚霞，寒風將我的思緒吹回二十多年前。我七八歲時，母親從老舊的櫥柜里找出了我冬天的衣服，一邊將衣服在我身上比畫，一邊唉聲嘆氣：“妮子又長高了，這褲子又短了?！蹦菚r我正是長個子的年紀?？粗澴拥拈L度只到自己膝蓋的位置，我暗暗竊喜，母親應該要給我買新衣服了。

那個秋日，母親在昏暗的燈光下一直忙碌到深夜。次日我的床頭沒有新衣服，還是那條褲子。不同的是，短的褲腿被母親用其他的布縫接了二三十厘米的長度。我雖然心里有些失望，但還是穿著這條褲子去上學了。

因為這條褲子，我成了同學們眼中的“另類”，還有些男同學嘲笑我是“半截腿”，我低頭看著藍色褲子下面拼接著的灰色褲腿，異常扎眼。雖然這樣的做法并不是母親開的先例，但看著同學們穿的都是沒有拼接的褲子，我的自尊心還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氐郊?，我賭氣地脫掉那條褲子，光著腿坐在屋檐下，揚言以后再也不穿這樣的褲子。母親摩挲著褲子，有些惆悵地說道：“正是長個子的時候，一條褲子半年就短了?！蔽矣行崙嵅黄剑骸皠e人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長高個，沒見過你這樣不想我長個的媽?！蹦赣H不再說話。

年少不懂愁滋味，更不懂生活的艱難。那時父親的身體不好，常年喝著中藥，為了一家人的生活，他還要拖著虛弱的身體在田地里干活。花銷大又沒有勞動力，家庭自然貧困。每到秋季開學的時候，我和姐姐的學費更是讓家里雪上加霜。

或許是我的反抗起了作用，母親不久后還是給我添置了新褲子，我再也不用穿“半截腿”的褲子上學了，我自卑的內心終于得到了解脫。

那條“半截腿”的褲子，母親并沒有扔掉。母親小心翼翼地拆掉那個秋后深夜密密縫制的針線，又在另一個深秋的夜里借著昏暗的燈光，將拆下來的褲腿布料重新縫在了母親和父親破舊衣服的后肩與臀部。

春秋有更替，時尚有輪回。曾經讓我飽含恥辱感的“半截腿”，如今卻成了孩子們眼中的時尚。看著店里那條拼接的褲子，我想起那個夜里，母親低著頭耐心縫制褲子的背影，還有父親、母親穿的補了又補的衣服后肩與褲子臀部。

晚風吹過，帶走了眼角的淚痕，我突然想起已經許久沒給母親打過電話了。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