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開心（二）

蔣雙超

重點推介

佟開心做了大半宿噩夢，一會兒夢到鄒小茂渾身是血，一會兒又夢到有壞人把鄒小茂拐賣了……第二天一大早，佟開心就醒了，渾身都是汗，衣服也濕透了。

換完衣服，佟開心決定給楊老師打個電話。

“鄒小茂……鄒小茂找到了嗎？”他忐忑地等待著楊老師的回答。

——佟開心為什么會做噩夢？鄒小茂去哪兒了？找到他了嗎？《親愛的開心》本期精彩繼續！

一

雖然佟開心不怕楊老師，回到宿舍，他還是認真地抄寫了課文。鄒小茂和他背對背坐著。透過桌上的小圓鏡，佟開心發現對方時不時地回頭看自己。

搞什么嘛，神秘兮兮的。佟開心心里想。

好不容易抄完課文，天都黑透了，只有路燈散發著微光。佟開心揉揉發酸的手指，決定出去散散步。

橘子樹在夜色中像個黑漆漆的巨人，默默地守衛著陽光學校。鐵欄桿外的鳴蟲叫個不停，幾只螢火蟲在草叢中飛舞著，劃過幾道一閃而逝的光線。佟開心慢悠悠地走著，快接近橘子樹時，他看到一旁放著的梯子——應該是楊老師忘記拿回去了。

佟開心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要是自己就這樣翻墻出去，會不會嚇楊老師一跳？楊老師會不會從此不再對自己使用罰抄課文、喊家長的招數……佟開心越想越得意，忍不住把梯子架在欄桿上，順著梯子爬了上去。欄桿另一邊是個土坡，佟開心右腿發力，縱身一跳，安全落地，就是衣服被勾破了一塊。不過此時他顧不上這些，一想到待會兒楊老師發現他不見了，肯定急得方寸大亂，他的內心就感到一陣莫名的愉悅。

外面比學校里更安靜，佟開心卻一點兒都不害怕。借著夜色，他滿心雀躍地走過大草地，正準備穿過樟樹林，回爸媽的出租屋給他們一個驚喜時，一束手電筒的光讓他無處遁形——楊老師追來了。

“佟開心，你真是厲害得很啊！不僅會爬樹，還會翻欄桿了！”沒等佟開心反應過來，楊老師就快步走近，拽著佟開心往學校走，嘴里還念叨著，“這次非告訴你爸媽不可，沒想到你這么調皮……”

怎么這么快就追過來了？佟開心在百思不得其解中，被楊老師拉回到學校。

校門口立著一個矮小的、黑黢黢的影子，佟開心看了好幾眼才確認，那是鄒小茂。他立刻反應過來，一定是鄒小茂告的狀！

得找個機會教訓他！佟開心惡狠狠地想。

二

周五是可以回家的日子。

放學后，大家回宿舍收拾東西。臨出發前，鄒小茂去打水洗臉，他把助聽器摘下來放到一邊。這給了佟開心可乘之機，借著上廁所的機會，他經過鄒小茂的床位，把助聽器悄悄塞到枕套里。

鄒小茂回來后，發現助聽器不見了，急得抓耳撓腮。另兩個室友幫忙找了一圈，找不到。佟開心也假模假樣地一起找，自然是怎么都找不到。鄒小茂哪知道是佟開心搞的鬼，只能垂頭喪氣地回家了。

回到出租屋，剛吃完晚飯，爸媽就圍著佟開心打聽新學校是否還習慣。正當一家人開開心心地聊天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是楊老師。

楊老師一開口就焦急地問佟開心，最后見到鄒小茂是什么時候。鄒小茂直到現在還沒回家，以前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他爸媽急得準備報警尋人了。

佟開心一聽，心里“咯噔”一下。掛了電話，正巧，電視里在播新聞，有地方發生一起車禍，傷者失血過多，已經緊急送往醫院。這讓佟開心的腦海中不由地出現一幅畫面：鄒小茂正在過馬路，一輛卡車急速駛來。他沒戴助聽器，完全聽不到汽車喇叭聲。卡車來不及剎車，猛地一下將他撞飛……

天啊！佟開心不敢繼續想下去，頭上冒出了冷汗。

三

佟開心做了大半宿噩夢，一會兒夢到鄒小茂渾身是血，一會兒又夢到有壞人把鄒小茂拐賣了……第二天一大早，佟開心就醒了，渾身都是汗，衣服也濕透了。

換完衣服，佟開心決定給楊老師打個電話。

“鄒小茂……鄒小茂找到了嗎？”他忐忑地等待著楊老師的回答。

好在楊老師的喜悅隔著電話都能聽出來，“找到了！昨晚報警后很快就找到了。原來他的助聽器不知怎么找不到了，坐公交車時他又不小心睡著，沒看到站名，就這么一路坐到了終點站……”

佟開心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周一回到學校，佟開心趁大家不注意，把鄒小茂的助聽器從枕套里掏出來，放在顯眼的地方，接著又故作驚訝地大喊了一聲，“呀，鄒小茂，這不是你的助聽器嗎？”

鄒小茂沒聽到，反而是其他同學被他這一聲喚起注意，“對啊，居然就在這里，怎么上周五沒找到？”“真是太奇怪了，難道這個東西長了腿，自己會跑？”

鄒小茂驚喜地拿起助聽器戴上，又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加上手勢表達興奮。佟開心看著他的笑臉，莫名地也覺得開心起來。

四

秋天到了，橘子又長大了一些，草葉不再像前陣子那般硬挺，但依舊扎得皮膚有些癢。佟開心在橘子樹下躺著，閉著眼，腦袋放空。

不知何時，鄒小茂也跟來了，還帶來了一份打包的飯菜。他將飯菜遞給佟開心，說：“吃。”

佟開心不吭聲。鄒小茂就默默坐在一旁，用一根草莖逗弄佟開心的鼻子，眼神似在詢問他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佟開心沒好氣地回答。

過了半小時，太陽晃悠悠地下了山，佟開心這才坐起來。他看著欄桿外的世界以及旁邊高大的橘子樹，突然又想出去看看。只是身邊跟著鄒小茂，估計自己翻越欄桿后，沒幾分鐘就會被楊老師知道。

索性拉鄒小茂一起下水。

可惜鄒小茂老實慣了，上課都不敢開小差，更不用說翻越欄桿。佟開心只好軟硬兼施，最后苦著一張臉對著他，“我現在心情很差，想出去溜達下。你陪我一起去，這樣可以隨時盯著我，就不用擔心我做壞事了。”

鄒小茂思考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可惜他實在不是個爬樹的好手，這次沒有梯子，本來佟開心打算從橘子樹上爬過欄桿，可鄒小茂死活上不去。

“不是叫‘小貓嗎，怎么連爬樹都不會？真搞不懂是你的腳有問題，還是我的腳有問題……”佟開心忍不住嘀咕，最后又拉又拽，總算將鄒小茂弄了上去。

走在樟樹林的小路上，天色已經有些灰暗，空氣中氤氳著樟樹特有的氣味。佟開心不是第一次偷偷溜出校園，完全不害怕。鄒小茂卻眉頭緊鎖，咿咿呀呀連說帶比劃，緊張得很。

他們走到市區街道上，為了避免意外，佟開心搭著鄒小茂的肩膀，似乎怕他再次走失。

華燈初上，街邊滿是商販，還有下班回家的人們。沒記錯的話，前面右拐的小巷里有家店賣炸串，特別好吃，烤面筋堪稱一絕。佟開心打算帶鄒小茂去吃，走了這么久，他的肚子早就餓了。

沒想到，剛轉角，他就遇到了冤家。

是以前的同學——那個嘲笑他腿腳不便，還和他打架的黃子軒。可以說，佟開心之所以轉學到陽光學校，黃子軒就是導火索。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黃子軒遠遠地就注意到他，甩著書包和他的同伴往佟開心這邊走來。

“呀，身殘志堅的佟開心同學，這是出來鍛煉腿腳嗎？”黃子軒故意盯著佟開心的左腳看，說話陰陽怪氣。

“關你屁事！”佟開心瞪了他一眼，拉著鄒小茂準備從另一邊走，可是黃子軒又跟過來。

佟開心捏緊拳頭，很想砸在黃子軒臉上，可腦海中回想起上次爸媽卑微地向對方父母道歉的情景，終究忍了下來。沒想到，一旁的鄒小茂卻站出來，雙手飛快揮舞，口齒不清地念叨著：“……不許……欺負……開心。”

黃子軒一聽，和旁邊的同學對視一眼，頓時哈哈大笑，“有意思，小瘸子拉著小結巴出來逛街，真是難得一見啊！”

原本忍住的怒火騰地又燃燒起來，佟開心看著眼前身體健全卻言語刻薄的家伙，再也無法忍受了。

“砰”的一下，佟開心的拳頭砸在黃子軒的鼻子上。

黃子軒挨了一記，立馬還擊，瞄準佟開心的左腳踹了下去。佟開心一個趔趄，頓時倒在地上。膝蓋摩擦著地面，火辣辣的疼。從前他剛意識到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樣，試圖快速奔跑時，也曾這樣摔倒過。不過現在他的心中多了一份屈辱。

黃子軒齜牙咧嘴，還想跳過來揍兩拳。鄒小茂及時擋住，不斷地嚷嚷著，引來不少大人。這讓黃子軒有些膽怯，他旁邊的同伴也一直拉他。最終，黃子軒對著佟開心撂了句狠話：“你給我等著！”就悻悻而去。

佟開心扶著墻站起來，眼睛追隨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一句話也不說。鄒小茂憂心忡忡，彎下腰蹲在佟開心身旁，拉起他的褲腳，發現膝蓋擦破了一大塊皮，沁出了一層血珠。

鄒小茂倒吸一口涼氣，指著佟開心的膝蓋比劃了一下，問痛不痛。佟開心搖搖頭，若無其事地把褲腳放下，拍拍衣服上的塵土，這才發現白色上衣被蹭臟了一大塊，在昏黃的燈光下，格外刺眼。

不能就這樣回去，肯定會被楊老師發現不對勁的。街邊的電視開始播放新聞，七點了。佟開心不知該去哪里，直到鄒小茂扯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

“什么，你說去你家換衣服？”

“啊，對。”這種單音節詞，鄒小茂說得很順暢。他戴了近兩年助聽器，又進行了語言訓練，現在簡單的話語難不倒他，只是不夠字正腔圓。

做了幾個月同桌，佟開心還不知道鄒小茂住在哪里，聽到這個提議，他頓時有了濃厚的興趣……

（精彩下期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