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楓情

郭瑞強

自古逢秋悲寂寥，秋風起，樹葉落，抬頭一看，兒時種下的小樹，已經將一片片葉子飄落在我的眼前，我不禁伸手托住了它，握緊那枚火紅的葉片，兒時那段記憶涌上了我的心頭……

故鄉的田野一望無際，我的故鄉坐落在田野的一側，后邊是一條清澈的小溪，門前種植著一棵高大的紅楓，一入秋，火紅如赤陽般的葉片，在秋風中不住地搖曳，讓人心生暖意。我的祖父，生長在這美景如畫充滿詩意的地方，他是一位純樸憨厚的農民，每天都起得很早，做事風風火火。每天早起時，他的動靜很大，哪怕是收斂了那震天的嗓門兒，依舊能夠吵醒熟睡中的我。我揉揉蒙眬的眼睛，穿好了衣服，吃完早餐，隨著祖父下地去了—他去干活兒，我去玩。他扛著那把大鐵鏟大步往前走，我在他的身后，小步急匆匆地跟。到了地里，他像往常那樣，用他那把鐵鏟挖著那結實又不失肥沃的土地，只見他用一只腳踩著鏟子的一側，雙手用力地往下一挖，一捧雜著田野芬芳的泥土被他翻了起來。在暖陽的映射下，我躍躍欲試。祖父望著充滿新奇又無盡向往的眼神的我，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他用長滿老繭的粗糙大手，愛撫著我的臉頰，問道：“想要來嘗試一下我日復一日的工作嗎？”我當時聽不懂什么是日復一日，只知道祖父讓我來種樹，我懷著欣喜的心情，握住那插在土里的鐵鍬，用力往下一壓，可是那鐵鍬卻紋絲不動，我懊喪地望了一眼正沐浴在陽光下默默注視著我的祖父。見我望著他，祖父只是露出一絲微笑，快步朝我走了過來，他的大手握住我的小手，在那棵紅楓的一側，仔細地挖出了一個小小的坑洞，他拿出了一粒種子，說道：“這是楓樹的種子，會發芽生根長出幼苗，長大后的楓樹一入秋，樹枝上會掛滿火紅的葉片。你看這棵！”他輕輕拍了拍旁邊那棵粗壯的楓樹，指著那些火紅的楓葉說道：“秋愈深楓葉愈發茂盛紅火，它象征著那些人生路上永不言棄的人，枯葉被秋風掃落地面，楓葉卻昂首紅火，這紅色是奮進者用自己鮮血和汗水染紅的。”聽了祖父的話，我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動，小心翼翼地接過那粒渺小的脆弱種子，再小心翼翼地將之埋入土里，心里期盼著它能快快長成一棵挺拔的大樹……

過了不久，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我要回到城市里求學。臨別時，祖父塞給我一包糖果和一片用塑料袋精心包裝的火紅的楓葉，祖父拉著我的手深情地望著我。我也戀戀不舍地望著祖父，猛然發現，祖父的眼睛紅了……我匆匆地說了兩句“祖父再見”和“保重”之類的話，便被父母的車帶走，透過車窗，我注視著祖父，不停地向他揮手，心里有一股酸楚的感覺。汽車發動了，祖父還站在小房子邊久久佇立著目送我，直到我們的車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上了學，自然要丟掉在農村里所養成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習慣，以往在農村可以捉個蟈蟈、抓個鳥啥的，現在因為沒有那樣的環境自然也做不成了，因此缺失了生活中的許多趣味。考試考砸了，在學校要受到老師追問，在家里要受到父母的訓斥，感覺生活沒有以前那么快樂。

一晃幾年過去了，入秋后的一個周末，我又回到了老家，發現小時候種的紅楓，已經枝干挺拔，有半人多高了。祖父已然老去，年邁的他只能依靠拐杖撐著地才能走路，他在我的攙扶下，與我一同走到田地邊的兩棵紅楓前，久久深情地注視著那一大一小的紅楓。我心中也不禁多了一抹落寞與傷感，忽然想到：兒時在祖父身邊的日子是多么美好。

如今，每當我見到枝繁葉茂的紅楓，都會忍不住摘下一片火紅的葉片，緊緊攥在手里，葉片都被我捂出汗水，最后，我攤開掌心，朝著故鄉的方向，輕輕吹走了它，希望它帶著我對祖父的懷念，被秋風吹著送到祖父的身邊，永遠與他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