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詢公司見證的中國經濟30年

陳銳

Yi：YiMagazine

L：廖天舒

波士頓咨詢公司（BCG）1963年在美國創建，是1980年代第一家進入中國的國際戰略咨詢公司。目前，這家公司在全球50多個國家和地區設有辦公室，擁有超過2.5萬名員工。

在BCG進入中國的年代，中國尚未出現管理咨詢行業。咨詢公司的作用是基于企業的現有狀況提出增長意見和策略，某種程度上，在華30多年的BCG是同期中國經濟和市場發展的觀察者。例如，BCG在進入中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的主要客戶是在華外企，BCG幫助這些外企客戶解決的問題則反映了外企在中國經歷的市場變化。

另一方面，BCG本身也在中國的市場經濟變化中適應、尋找新的機會。咨詢行業在中國迅速發展，BCG最初擅長的戰略咨詢業務也隨著市場的要求逐漸變化。現在，BCG認為“不僅要為客戶提供思想”，還要陪伴客戶項目的轉型和實施。

Yi：BCG所處的咨詢行業進入中國市場的時間，差不多跟改革開放同步。過去30年間，你覺得BCG在中國市場的業務重點是否經歷了變化？

L：為客戶提供戰略服務一直是大多數管理咨詢公司的主導力量，但真正的咨詢顧問需要緊扣時代脈搏，幫助客戶應對復雜多變的商業環境。

結合BCG在中國的發展歷史，我們可以看到這么五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助力改革開放。1980年代后期，波士頓咨詢和世界銀行一起幫助部分上海大型企業構建戰略規劃，幫客戶順應中國經濟改革、產業改制的時代潮流，在核心市場上保持競爭力，且實現長遠的發展。

第二階段是助力引入外資。隨著中國市場的開放，具有遠見的外資跨國企業將中國作為最重要的新興市場，當時我們幫助跨國企業客戶了解中國市場，進而投資開拓中國市場。

第三階段是為企業提供戰略規劃。隨著成本優勢衰減，中國企業開始尋求在價值鏈上的攀升，我們為客戶引入現代管理理念，在全球舞臺進一步提升競爭力。

第四階段是助力企業發展轉型。當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管理者面臨更為復雜的競爭環境，企業轉型方案從策略到執行之間存在的差距不可小覷。因此除了做前期的戰略規劃，企業還需要通過構建新能力實現持續改進;

第五階段則是聚焦提供與時俱進的智力支持。由于全球范圍內不確定因素的增加，包括地域沖突、公共衛生、全球氣候等問題帶來的影響日益增加，提升企業韌性、實現可持續發展已成為當務之急，相應的數字轉型、綠色轉型、基業長青等議題是當下我們和客戶密切關注的重點。

波士頓咨詢（BCG）是1963年創立于美國的戰略咨詢公司。廖天舒是BCG中國區主席、董事總經理、全球資深合伙人。她1995年加入BCG中國并工作至今。

Yi：那么同樣在這30年間，如果從更具體的行業維度看，BCG所服務的客戶群體是否也發生了變化？你覺得原因是什么？

L：的確，咨詢公司在中國市場所服務的客戶行業的變化，其實和中國整個經濟周期的發展變化是息息相關的。

BCG是首個進入中國市場的外資咨詢公司。初期我們服務的客戶80%左右都是在中國的跨國企業，但現在我們有一半以上的客戶是中國企業。

在進入中國的初期階段（1990年代），金融、電信和汽車是我們服務中國企業的重點業務板塊;隨著全球化浪潮來臨，外資進入中國，許多企業尋求如何更好地服務中國市場，同時中國企業關于走出去和全球布局的需求也開始涌現。

之后隨著強調深化改革開放，在國企改革、金融市場化改革，以及汽車行業積極發展的前景下，我們比較多的是為各個企業提供管理升級和能力提升的支持。

在區域經濟蓬勃發展時期，城鎮化是重點板塊。后一個階段是隨著消費興起，大消費所涉板塊的蓬勃發展，和這個話題相關的議題成為業務重點。私募股權投資也是比較聚焦的議題。

Yi：BCG有很多客戶是在華外資企業，針對中國市場，它們普遍想借助咨詢公司解決的問題有哪些？伴隨中國經濟高速發展，客戶需求經歷了什么轉變？

L：在本土化初期，了解中國商業環境的獨特性和符合市場監管要求是跨國企業來華發展的最基本需求，另一方面，幫助區域辦事處在適應本土市場的同時和全球總部保持同頻，實現高效運營，也是咨詢公司關注的重點。

過去10年中，中國經濟從高速發展轉向了高質量發展，針對高新技術、高端制造等領域出臺了很多鼓勵開放的政策。對于外資企業來說，中國市場不再是一個低成本資源型市場，已經更加注重本土的技術創新和人才培養。此外，消費力的上升、“雙碳”目標的提出，都為跨國企業的高端產品和尖端技術提供了廣闊機遇。

與此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短期內經濟增長、結構性改革和新冠疫情防控之間的艱難平衡會給經濟帶來波動和較大影響;從更長遠來看，許多行業的基本面樂觀，但包括地緣政治的緊張局勢和技術脫鉤在內的多重宏觀挑戰將持續對企業造成影響。在某些領域，中國本土企業正在快速崛起，其成本、技術和質量方面的優勢對外資企業也構成了一定威脅。最后，新冠疫情也給外資企業在華運營或是供應鏈穩定帶來了一些挑戰。

整體而言，這些因素都是危、機并存。相較幾十年前，如今跨國公司需要重新定義未來幾十年中國在它們的業務版圖中扮演的角色。特別需要考量的是定位問題：中國是原材料的生產基地還是創新研發中心，將對市場定位有決定性的影響。一旦明確戰略定位，企業就應該建立應對風險的能力，并在中國建立有韌性的生態系統。

Yi：如今BCG的業務中只有不到20%與戰略相關，剩下80%都聚焦于幫助客戶實現愿景。為什么會有轉型需求？如何理解“愿景”這個詞？

L：更準確地說，BCG目前的業務并非只有20%與戰略相關，而是在為客戶提供服務的過程中，只有20%是為企業量身定制純戰略規劃，剩下則是依托戰略為客戶實現愿景。

對企業來說，預測未來的最好方式就是創造未來。從設想，到構建，到堅持，實現愿景就意味著領先對手，進而成長壯大優勢—可以設定行業標準、影響客戶偏好、開發優越的成本地位，也可以讓市場朝著適合自己公司的方向發展。

企業若想繼續生存、繁榮發展，轉型就要成為常態。轉型是為了持續推動創新，幫助企業塑造韌 性。

咨詢行業也是如此，也需要轉型。現在，戰略依然是我們的DNA，但我們不再僅限于為客戶提供思路，很多時候，我們的工作要涵蓋從前期頂層設計到最終交付進入實施，深度參與到企業實現轉型、變革和重組的過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