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民謠（外二首）

朱者赤

大鳥翻過一座山又一座山

她翹舌的尾音里

游出一片朦朧的霧靄

那一定是大山里最拗口的方言

我們聽得一頭霧水

幾只樹蛙愛熱鬧

腳底的吸盤粘著幾瓣芬芳

他們有不知疲倦的大嗓門

有架子鼓和叢林民謠

嗯，他們還不能

像鳥兒那般貼近天空

但區別于濕地和井底的蛙

他們可是獨樹一幟的蛙

讓三月懶洋洋的風盡管吹

楊柳兀自下著柔軟的雪

柳絮撓得鼻孔怪癢癢的

讓四月淅瀝瀝的話盡管說

月半圓的瓢蟲淋著雨，依舊可以

展開一片美麗的星空

螞蟻帶來他們的美食路線圖

請肥嘟嘟的棕熊讓開

再繞過硬邦邦的牛糞黑面包

他們最愛的花苞蛋撻

和奶酪菌菇新鮮出爐啦

再抹上一些透亮的蜂蜜吧

親愛的螞蟻，你能悄悄告訴我

愛上甜食卻依舊苗條的秘訣嗎

竹枝詞

薜荔藤攀著樹干扭起腰

拉長綠色的引線

等著春雷，點燃野菊和谷雨

等一支茅筍舉起嫩黃筆尖

在林地里寫下《竹枝詞》

南山下有心思縝密的桃紅

有揮動槳蹼的白鵝

把還沒來得及綠的一條小溪

叮咚叮咚地喚醒

水牛斜臥在壟邊

反芻著草綠色的陽光

八哥在牛背上跳著，哼著小調

等他在水牛的大腦門上閑下來

就安靜成水牛的第三只角

扔下牛繩的放牛娃光著腳丫

搖紫云英的披風

追趕揚起舞裙的白蝶

拿不定主意的蜂群總是很忙

在千樹梨花和萬枝杏雨中

她們采蜜的吊桶溢出了

濃得化不開的瓊漿和暖陽

閃電

閃電常在夜晚穿過小樹林

順帶在林地里劃上幾道彎兒

身手敏捷的山鼠偵察兵

會在第二天一大早

發現多了一條新開辟的林間小路

添了一款叮咚響的小溪

巢穴中張開嘴兒的小斑鳩們

在等外出覓食的媽媽回家

一支螞蟻攀爬隊

很快就要登頂樹冠了

所以呢，大樹從來都不會

走開半步

山毛櫸葉子卷起的睡袋里

毛毛蟲給自己

又裹了一床絨絲被

蠟嘴雀捂著翅膀瞇了一會兒

星星都躺在露滴的水晶球里

蜘蛛忙著往空中撒網

她在打撈夢想的線索嗎

水洼邊上，口渴的鵜鶘來過

一只豺也來過，用大舌頭翻卷

水里柔軟的橡樹林

沖出水面的翠鳥

揚起一串濕漉漉的省略號

所以呢，水洼的鏡子

總是安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