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弗尤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已故大法官露絲·貝德爾·金斯伯格,曾是美國女權運動旗手式的人物。晚年時,她更是被當作文化偶像和超級英雄而受到自由派的頂禮膜拜。
2020 年9 月,她以87 歲高齡在大法官的任期中過世。盡管當時新冠病毒第一高峰在美國仍未退潮,但是,成千上萬的美國人仍然到最高法院和國會大廈場合憑吊其遺體。她是美國歷史上停柩國會大廈的第一位女性和第一位猶太人。
然而,當最高法院在6 月推翻已經律行全美近50 年的聯邦墮胎權、給美國女權沉重一擊時,不少自由派卻直呼金斯伯格對這一倒退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大法官一共九名,由總統提名,參議院投票通過。美國選民口味刁鉆,一個政黨若持續執政五六年,選民就開始膩味,謀求變換胃口。二戰以后,唯一同一政黨持續執政超過兩屆的只有里根/ 老布什政權。所以,兩黨任命大法官的機會基本持平。也正因為如此,盡管憲法規定大法官任期終身,但上了年紀的大法官們或因自覺,或因同黨壓力,大多會選擇于本黨派的總統在任時退休,以確保繼任者與自己理念相似。
奧巴馬成功競選連任后,民主黨也把持著參議院的多數席位,金斯伯格已經年逾八十,且曾兩度罹患癌癥,是退休的最佳時期。各種勸退之聲開始此起彼伏。各大報紙相繼發表了自由派法律學者的勸退評論。奧巴馬還邀請她到白宮共進午餐,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憂慮:一年后的中期選舉民主黨有可能失去多數派優勢。
言外之意:再拖下去,參議院就很難通過與金斯伯格激進理念相似的繼任者了。然而,金斯伯格依然不為所動,毫無退意。
從上學,到從律,到司法,金斯伯格一直是同仁中思維最敏銳、邏輯最縝密的人,到80 歲后,她思想似乎更為活躍。這樣一個聰明絕頂的人,怎么就是明白不了一個常人一眼就能看出的簡單道理呢?
金斯伯格在女性月刊《她》(Elle)2014 年第10 期訪談中的一段話很值得玩味:“若認為只要我退下來,奧巴馬就可以任命一個和我一樣的人,那他們就錯了。”
世間幾乎沒人認為自己是可以被替代的,尤其是當人非常成功、受到廣泛的歡呼和擁戴時。是時,金斯伯格已是最高法院自由派的最長者,有更多機會撰寫反對意見。別人就是有了這樣的機會,誰能像她那樣真正參透了法律,寫出震撼人心的意見?她一反慣例,當庭宣讀她措辭愈益激烈的反對意見,因而受到英雄般的吹捧,別人誰能做到?
在她的自我盤算中,保守派長者斯卡利亞一旦過世,奧巴馬或其繼任者希拉里任命個溫和的自由派,那她撰寫的將是多數派意見了!這樣的機會豈能放棄?
然而,訪談一個多月后,民主黨如奧巴馬所慮丟掉了參議院控制權。斯卡利亞雖然真的死在奧巴馬任內,但是,掌控了參議院的共和黨拒絕為跛鴨奧巴馬提名的繼任者舉行聽證。希拉里又出人意料地敗給了特朗普,而金斯伯格又偏偏死在了特朗普任內,把一個穩妥的自由派席位拱手讓給了保守派巴雷特。最高法院以6∶3 的懸殊比例右傾。一個重要的女性權利(聯邦墮胎權)也就終于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