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胎紛爭下的美國窮人

Claire

2022年6月24日，美國舊金山民眾聚集在市政廳前，抗議美聯邦最高法院推翻“羅訴韋德案”

美國最高法院于當地時間6月24日，推翻半個世紀前有關女性墮胎合憲權的“羅訴韋德案”，裁定女性墮胎并非憲法所賦予的權利。

此前，圍繞墮胎問題的紛爭已有數十年。擁護選擇權的倡議者認為，此舉讓女性權利倒退了50年，回到女性會因為在黑市非法墮胎而可能死亡的時代;而反墮胎者則歡欣鼓舞，覺得美國尊重了哪怕再小生命的權利，而生命的權利高于一切。

時代在向更平等進發

在美國，女性的薪水更低，職業天花板也更低。

養育孩子的婦女，則處于更不利的職業位置。35歲以下的母親和非母親婦女的工資差別，比男性女性之間的差別更大。有孩子的女性經理被認為更情緒化、更溫暖、更不理性，這些都是職場不鼓勵的特質。

但事實是，社會在變得越來越平等。無論現在的我們認為世界有多么不平等，也比上個世紀初要好。當時最先進的國家英國，有很多童工擠在骯臟狹小的車間過勞、過早死。

不平等通常有多種維度，包括地位、財富、權利、性別、種族等。個人面對的不平等，不是只在一個維度上。在現代社會中，平等需要機構支持，包括法律、財政、教育、選舉等。

2022年6月24日，美國得克薩斯州，阿拉莫婦女生殖服務中心關閉了墮胎服務

35歲以下的母親和非母親婦女的工資差別，比男性女性之間的差別更大。

18世紀末期開始，有大規模的運動推進平等。1788—1789年的英國農民起義及法國大革命，推動了貴族特權的取消;美國內戰終結了農奴制度;上世紀60年代，還出現了公民運動、女性平權運動。西方國家在刺激下，也推出了福利國家體制、反殖民主義、公民權利等。

當年奠定人類平等基石的規劃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全民投票權，議會制，免費義務教育，全民醫療保險，稅制改革，勞動法，國際法等。這些規劃至今仍有瑕疵，比如美國的法庭有種族及性別偏見，教育資源和醫療資源嚴重向有錢人傾斜，稅收制度不合理導致大企業出走愛爾蘭避稅，金融寡頭控制新聞媒體。掙扎和斗爭，貫穿了追求平等的歷史。

華爾街與廉價勞工

美國經濟學者達隆·阿齊默魯說：“不平等來自企業的貪婪?！钡澙繁旧硎侵辛⒌?，貪婪屬于人性的一種，不能責備人的天性。

企業在新技術和新生產方式上的投機，有利于經濟繁榮，但大量借貸資本的投機，會帶來經濟問題。廉價貸款哄抬市場，導致更多熱錢流入，當市場變化時，高杠桿的投資者迅速出局，迫使他們變現任何資本，從而導致銀行危機、企業破產、大規模的失業。

早在1790年，美國第三任總統杰斐遜就在擔心銀行權力影響政權。2008年，美國爆發金融危機，13家銀行寡頭直接“綁架”了美國政府。在美國接連倒閉了貝爾斯登、雷曼兄弟、美林證券以后，政府卻不得不拯救那些銀行，因為銀行跟國家經濟體直接掛鉤。

1998年，美國銀行的衍生性金融產品開始接受調查。這類產品在當時缺乏監管，很多金融業者甚至欺哄消費者。很快，調查者就接到時任財長勞倫斯·薩默斯的電話：“你這樣搞下去，美國將有二戰后最嚴重的經濟危機?！闭{查被叫停。

美國社會的兒童貧窮率在22%，而歐盟國家普遍只有12%上下。

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紐約百老匯大街上的招商廣告

第二年，消費者衍生性金融產品從聯邦監管名單中被除名，隨后一年在時任總統克林頓推動下，被寫入法律獲得承認。

包括衍生性金融在內的其他創新型金融產品，導致了2008年金融危機，那的確是美國二戰后最嚴重的金融危機。

這些銀行在金融危機中收到政府金援，收購了其他破產公司，變得更加龐大。只是美國的金融系統未做出改變，這就意味著，類似的問題會再次爆發，金融危機會再次到來。

華爾街大企業的存在，加劇了美國的貧富不均。貧富差距的參考系數—基尼指數在2018年已達到0.48，超過警戒值，表示居民收入差距較大。作為對比的瑞士，僅有0.30。

諷刺的是，在50多年前華爾街崛起時，1964年越戰時期，美國“向貧窮宣戰”，主要內容是美國勞動部為困難群體提供就業和職業訓練。該計劃持續至今。

相對于呼風喚雨的華爾街，美國窮人的生活是現實的。美國作家芭芭拉·艾倫瑞克在2001年出版了《我在底層的生活—當專欄作家化身女服務生》。在書中她寫道，自己時薪只有7美元，連沒有空調、沒有電視、沒有排氣扇的房子都住不起。

書里面，她回憶道，雇主以侮辱性的方式監管員工;有些非常貧窮的同事，每天中午只靠吃零食為生。芭芭拉形容這些人：“明明有珍貴的勞動力要賣，卻被弄得感覺自己很低下，就像是一個攤開雙手乞討的人?！边@些形容讓大多數的廉價勞工都感同身受。

墨西哥的貧困率為20%，而美國的貧困率在15%左右徘徊（發達國家中最高，瑞士僅有5%）。這意味著美國有大規模的貧窮人口。

著名的勵志書籍《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的作者塔拉·韋斯特弗，17歲前從未踏入教室，童年被垃圾場的廢銅爛鐵包裹。她的父親不允許女兒們有自己的意志。

在美國許多那樣的大山里，連有線電視都沒有，更別提網絡。美國社會的兒童貧窮率在22%，而歐盟國家普遍只有12%上下。

2022年3月28日，碧昂斯在第94屆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獎頒獎典禮上的表演

職業不平等合理嗎？

學者們說，職業帶來的不平等是有理可循的：國家必須引導人們進行社會分工，使得個人盡忠職守;有分層的社會才能給予人競爭的動機，從而形成良性新陳代謝;所有社會都有階級，都有分層，有些職業比其他職業更好，更需要天分和訓練，這些都是應該被獎勵和鼓勵的。

但學者們也提出，平等的社會對經濟發展更有利。針對這種情況，社會學者約書亞·科恩及查爾斯·塞貝爾于2011年提出“彈性社會”模式。該模式借用了丹麥上世紀90年代的規劃，建立彈性的勞工市場，同時強調職工保障，比如高福利及職工教育與訓練。

在這個模式下，具體工作是不被保障的，但員工都能找到就業機會。這是因為人類本身差異大，不能一刀切，不能固定在某個單位或者環境中，要提供機會給個人充分發展，也降低企業負擔。但同時，個人要對自己負責。該模式后期擴展到愛爾蘭、芬蘭、荷蘭。

“職業不平等合理”說，在弱勢族群身上變得蒼白無力。高，瘦，好看，健康，男性，白人，這些特質有利于在美國社會中成功，而女性和黑人，就站在了美國社會不利的位置。

其中，黑人男性的自殺率最高，占美國自殺人數的一半。如果職業上的不平等是必要的，那么弱勢群體獲得的不平等待遇，顯示的是進步的匱乏與資源的傾斜。

弗洛伊德案也只是美國社會的冰山一角。碧昂斯曾是“黑人的命也是命”的積極簇擁者，她在自己的演唱會里設計了舞者隨著槍聲倒下的環節，影射的就是那些在美國警察槍下的黑人無辜亡魂。

在職場上，比起白人，黑人也處于劣勢。他們有更高的概率失業，且平均工資低25%左右。面對條件相似的求職者，雇主更傾向于選擇白人。美國的一項田野調查顯示，用白人名字的求職信，每十封收到一封回復，而黑人名字的，則需要十五封。

此外，在這些信件中，位于白人社區的地址也更有效，即更容易收到回復。我的一個美國黑人朋友跟我抱怨，華裔總是和白人交往，而看不起他。為了逃避這種結構性的歧視，黑人一度或偽裝或靠攏白人。

1982年，一個叫蘇西的女士上訴路易斯安那州關鍵資料檔案館，其自稱是白人，因為她是18世紀白人種植園主和黑人奴隸的后裔。她輸掉了官司。美國歷史上的黑奴制度帶來的種族偏見，影響至今。

責任編輯吳陽煜 wy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