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億人之國”

卡莫

2022年3月28日，印度加爾各答，人滿為患的火車站

全球人口即將叩關80億。在全世界約兩百個國家中，雖然人口超過1億的國家僅有14個，但這14個國家就已擁有世界上超過六成的人口。

破億的人口數，代表的是廣大的市場、龐大的勞動力，而市場與勞動力總是吸引著全球資本的目光，似乎能為國家的發展帶來展望。

不過即便躋身“億人之國”，也不是國家繁榮的保證，甚至反而是問題發生的開始：住房、就業機會、交通設施、教育資源、公共衛生等的缺乏，都可能使原以為的“人口紅利”變成“人口陷阱”。

此外，一個國家能否或多快躋身“億人之國”，背后有無數復雜的因素，諸如土地大小、經濟發展、文化、宗教、政策等，而且在不同的因素作用下，人口除了有增長極限，還有可能陷入衰退。

世界人口“億起來”

回顧“億人之國”的發展，其中土地遼闊的中國、印度、美國、俄羅斯是老成員，早在20世紀中葉以前人口就已經破億。接著是島國印度尼西亞、日本，分別在1965年、1968年加入“億人”的行列。1970年以前，除了美國之外，“億人之國”內都是亞洲的成員。

1973年，占有南美洲土地面積近一半的國家巴西，人口也破了億，至今仍是南美洲唯一的“億人”成員。接著在1988年、1989年，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國也陸續沖破“億人線”，不過這兩個南亞國家后來的人口增速也就此“分道揚鑣”—1990年代之后的巴基斯坦人口大幅甩開孟加拉國，現在巴基斯坦已經是世界人口第五的國家，與印度尼西亞人口數的差距日漸縮小。

2022年4月2日，剛果（金）北基伍省魯丘魯地區，當地的居民區

1970年以前，除了美國之外，“億人之國”內都是亞洲的成員。

1992年，第一個“億人之國”的非洲成員誕生，即位于西部的尼日利亞;2001年，美國南方的墨西哥也擠進億人大關;2014年，菲律賓繼半個世紀前的印度尼西亞之后，成為東南亞第二個億人國，而人口數在2003年以前都超過菲律賓的越南，正在億人大關前緩步突破;和菲律賓相似的是非洲的埃塞俄比亞，原本人口數一直略低于埃及，但在2004年后便邁開了腳步，2015年跨入億人大關，埃及則在2019年才終于抵達億人門檻。

誰將成為第15個億人大國？被菲律賓超車的越南，在2021年已經達到9850萬人口，十分逼近億人線;但同一時間，緊追在后的剛果（金）也已經到了9237萬人口，而且人口增長率在2003年以后都維持在3%以上;反觀越南的人口增長率，上一次出現3%已經是1960年代的事情，近年都只有1%左右。誰將率先抵達，還很難說。

南亞的“人口炸彈”

位于印度兩側的巴基斯坦與孟加拉國，在1980年代末都進入了“億人之國”行列。現在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國這三個南亞國家，就占世界人口的1/5以上。

近年來，巴基斯坦的人口增長率一直維持在2%以上，孟加拉國則是在2001年跌落至1.9%，到了2020年更只剩下1.0%。

人口增長率的差異，讓原本人口數相近的國家，在1990年代以后開了岔。巴基斯坦就像異軍突起般，現在已經是世界人口數第五的國家，孟加拉國則是名列第八。

2017年時，巴基斯坦做了人口普查，確認了總人口數為2.077億人，也就是在1998—2017年這不到20年，人口增長了57%;生育率雖然比1960年代的6.6%低了許多，但仍然在3.5%左右的高水平。

女性受教育、參與勞動的比例，往往會和生育率呈反比。

2017年11月29日，孟加拉國庫克斯巴扎，羅興亞難民營中的早婚男女

爆炸的人口帶來潛在危險，尤其是1/3的巴基斯坦人陷于貧窮，只有58%的人識字，六成人口在30歲以下卻沒有充分的就業機會。

而孟加拉國雖然生育率下降的速度比巴基斯坦快得多，但另一方面孟加拉國的土地面積大概只有巴基斯坦的1/6，這也使得孟加拉國是“億人之國”當中人口密度最高的國家。

有許多人在討論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國的“人口爆炸”時，都會提到“宗教”因素。全球最多穆斯林人口的國家是印度尼西亞，其后便是巴基斯坦、印度、孟加拉國。其中，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國更是將伊斯蘭教定為國教，有九成以上的國民都信仰伊斯蘭教。

伊斯蘭教義除了允許一夫多妻制外，也鼓勵穆斯林生育，禁止墮胎。雖然教義沒有明確規范避孕，不過有些保守的伊斯蘭學者認為，避孕也應該禁止。

在巴基斯坦推行“節育計劃”的社會工作者曾向媒體表示，他所面對的群眾大多數沒有受過教育，許多人被教導“真主希望他們擁有很多孩子”的觀念。另外，伊斯蘭教義認為女性進入青春期即可結婚，這使得“童婚”也在巴、孟兩國成為一個嚴重的問題。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指出，在孟加拉國有高達3800萬女性在未成年時就已經結婚，其中有1300萬名是在15歲以前。巴基斯坦則有3%的女性未滿15歲就已經結婚，未成年結婚的女性有21%。雖然巴基斯坦在2014年通過《兒童婚姻限制法》，規定女性滿16歲才可以結婚，并且在2019年進一步提高到18歲，不過童婚的狀況在社會上仍時有所聞。

當童婚、早婚人口多時，除了意味著這些“已婚女性”未來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生小孩之外，也代表著大量受制于男性的女性，她們的一生可能都在生育子女，沒有機會受更高等的教育，更遑論外出工作、經濟獨立。一般而言，女性受教育、參與勞動的比例，往往會和生育率呈反比。

不過也有人認為，“宗教”并非主因，更根本的原因是缺乏教育以及“貧窮”。根據聯合國2020年的數據，孟加拉國的人均GDP僅有約2001美元，巴基斯坦更只有1167美元，在世界排名上都屬于后段班。

當人們處于貧窮狀態、缺乏教育資源時，節育計劃便很難推行，人們也會普遍認為小孩是對未來生活的保障;再加上巴基斯坦邊境的不穩定，使得大量預算投入軍事項目，民生預算與社會福利都難以擴張。

大國“縮水”

相較于人口爆炸的南亞，同樣在“億人之國”里的俄羅斯，情況卻大相徑庭。

俄羅斯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領土，但其人口在經過1992年的高峰后，便進入了“高原期”，只有微幅的起落，且近30年來的人口增長率大多呈現負值，以至于俄羅斯的人口密度在“億人之國”中是最低的。

2019年5月30日，俄羅斯莫斯科，普京在克里姆林宮宴請來自俄羅斯各地的大家庭

2020年的統計數據顯示，俄羅斯65歲以上的老年人口已經占15.5%，全民生育率大約只有1.5%。這兩年由于新冠疫情的影響，俄羅斯人口更是在2020年與2021年分別銳減59萬、57萬人，今年前4個月也已經減少了30多萬人。

此外，俄羅斯的性別比例長期失調，也導致婚育率的低落。因為在二戰中有大量男性死于沙場，俄羅斯男性比例一直偏低，甚至從2006年開始，俄羅斯女性人數就比男性多出1000萬人，此后一直在這個水平。在這樣的背景下，俄羅斯還是世上第一個將墮胎合法化的國家（1920年），如今墮胎率已經高達25%。

為了挽救生育率，俄羅斯從2007年開始設立“母親基金”，為生育二胎以上的家庭提供數十萬盧布的補助，也確實起到了作用。2012年，俄羅斯的人口在1991年以后第一次正增長，并在2015年總人口達到1.463億，提前十年完成《2025年前俄羅斯聯邦人口政策構想》設立的目標。

除此之外，俄羅斯還設立了“父母獎章”和“父母勛章”，給生育四胎、七胎以上的父母。今年6月1日國際兒童節，俄羅斯總統普京宣布，針對受頒“父母獎章”及“父母勛章”的家庭，分別給予20萬盧布、50萬盧布的獎勵，并表示希望可以恢復蘇聯時期的“英雄母親”頭銜，給撫養10個小孩以上的母親再加100萬盧布的獎金。

俄羅斯為了避免人口“縮水”，采取了“大撒幣”的政策，這一點和日本類似。前首相安倍晉三在2019年時宣布，日本孩童從幼兒園到國中學費全免，16歲以前醫療費用全免，而且每個月還有1萬日元補助（1-3歲為1.5萬日元）。繼任首相菅義偉，更在2020年提出撥款20億日元，投資“人工智能配對計劃”，讓AI來當媒人。

不過，有許多研究者認為，日本年輕人不愿結婚生育，和工作不穩定、短期化、低薪直接相關。此外，日本高壓的職場文化，也降低人們組織家庭的意愿;而社會對女性育兒的嚴苛標準，更讓許多年輕女性對生育卻步。要解決“縮水”問題，除了撒幣之外，可能還得要有其他作為。

“億人之國”的發展，是世界人口增減的縮影，而如何在“爆炸”與“縮水”之間找到平衡，也許是每一個國家發展的永恒難題。

特約編輯姜雯 jw@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