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失格，打破虛幻的夢

黃先懿

《偶像失格》。

2021年，21歲的大學生宇佐見鈴，憑借一部以追星為主題的小說獲得第164屆芥川文學獎。這本書也登上當年日本文學小說銷量榜榜首。今年7月，小說的中文譯本出版，書名被翻譯為《偶像失格》。

“偶像失格”也是這個故事的開端。主人公山下明里是一位高中生，她有輕度注意力缺陷，學習成績很差，經(jīng)常被拿來和姐姐比較，不僅得不到家人的認可，校園生活和打工也不順心。追逐偶像是她暗淡生活的一束光。可是有一天，偶像爆出了負面新聞，他毆打了粉絲……

面對身陷囹圄的偶像，明里不離不棄地支持，并聯(lián)合其他粉絲維護偶像。她為偶像的丑聞辯解，為偶像掉粉沮喪，因偶像收到的惡評憤怒，最終還是不得不面對幻想破滅的時刻。

宇佐見鈴并沒有花大量筆墨去寫那位被爆出負面新聞的偶像，也沒有評判應援行為，而是將筆觸伸向明里的內(nèi)心世界，描繪了一個粉絲的追星行為與心路歷程，呈現(xiàn)了一個處在社會邊緣的人對周遭瑣事的微妙感知。

在生活中，明里處處感受到自己的格格不入。無論在學校，還是打工的餐館，甚至在家里，她都無法輕松自在地應付生活，也因此痛苦不已。這種不適感在書中被描述成難以擺脫的“身體的重量”，而應援偶像成為逃離這份重量的唯一方式。

明里的手機相冊里幾乎沒有家人或是朋友的照片，手機和電腦都是一團糟，唯獨偶像的照片，分門別類地妥帖收藏在各個文件夾里;她記錄偶像的發(fā)言，搜集他的視頻，反復觀看，捕捉每一個難以察覺的表情、動作和習慣，試圖解讀他;連打工也完全以偶像為動力——打工一小時就能買一張寫真，兩小時就能買一張單曲，賺到一萬元就能買一張門票……偶像成了明里生活的依據(jù)、中心與前提，她把應援偶像視為自己的“脊梁”，靠著這根“脊梁”活著。

但這些“笨拙的自救”并沒能照亮明里的生活，反而導致她無法繼續(xù)學業(yè)、找不到工作、與家人關系惡化，走向更灰暗的境地。

明里在社交網(wǎng)絡上分享偶像的活動，解讀偶像的語言習慣和動作，因此認識了一同追星的朋友，擁有了一批關注她的粉絲。現(xiàn)實里沉默笨拙的明里，在網(wǎng)絡里卻被認為是冷靜又穩(wěn)重的人。但隨著偶像“塌房”、隱退，這個曾包圍著明里的“半虛構世界”，也日漸分崩離析。

社會學家馬克思·韋伯說，人是懸掛在自我編織的意義之網(wǎng)上的動物。人們?yōu)榕枷褓x予自己的想象，追星極容易變得盲目和瘋狂。人設和幻想包裹下的光鮮外殼出現(xiàn)裂縫，“偶像失格”，幻滅的明里也最終幡然醒悟。

宇佐見鈴曾提到，她也有喜歡多年的演員，在關注這位演員的過程中，會看到很多全心全意追隨他的狂熱粉絲，寫作的靈感正是源于對他們的觀察。

近兩年，一起又一起偶像“塌房”被圍觀、熱議，一個又一個曾經(jīng)被追捧的偶像“跌落神壇”，甚至淪為“法制咖”。當人設崩塌，光環(huán)不再，曾經(jīng)沉溺于幻想中的粉絲與明里一樣，只剩下空虛和自己一地狼藉的生活。明里的故事與獨白，或許能夠讓這部分讀者照見自己，也和明里一起從虛幻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