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講述（組詩）

春日帖

陽光每挪近一步，新鮮就靠近一分

柳枝兒拿捏著火候，該黃的時候黃

該綠的時候綠。還有比它

更值得信賴的是鴨子，孵化一池春水

誰都能照見，山河萬物

剛剛睡醒時的模樣。泛紅的腳丫繼續攪動

使湖水變軟，緊接著全身都融入進去

嘎嘎嘎神秘的呼喚，引誘同伴

連我都想脫鞋，下水，心中止不住

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春草，綠得大慈大悲

在風到來之前，我就軟下來

順從并加入了這一波草的滾動

在更遠，更遼闊的大背景下

你看見的只有綠，看不見我

以及，我突然消失的私心

春天的倒影

在水邊，秘密暴露

被出賣的那人是虛幻的

差一點就收不住身形

順著水波逃走

柳絲垂進水里

牽扯出了山石，花草，樹木

一樁大案，成功告破

原來是另一個天地

一切都反著來

春天曾這樣得到和解

現實與夢想互為倒影

人們看看自己，再看看水里

就這樣認命吧，好賴比預想的更真實

我想試一試水溫

那人蹲下來，也向我伸手

水冰涼，兩只手同時撤回

起身的瞬間，我看見他神情恍惚

明顯比我，更加慌亂

把一只蝴蝶寫進詩歌

陽光忽閃忽閃，借助薄薄的

一個動詞，使飛舞成為了韻律

夢想離開花朵，你不好意思不讓它

成為真實

而蝴蝶是虛幻的，風一吹就滅

花朵也是虛幻的，在它頭上閃過陽光

我看見了，卻裝成看不見

更薄，更輕，更熱烈的這些細節

平息一瞬間的激動

我常常寬恕自己，又記恨蝴蝶

明明知道它是無辜的，還堅持指責

躍躍欲試的輕狂，以便隱藏起

我比它更真實的，某個念頭

水聲，繞過花蔭

水聲停歇下來，在我面前

它用不著如此激動，繞過花蔭

漸漸換成耳語，流動的秘密

向遠方傳遞

有人忍不住回頭，他凌亂的目光

找尋著什么，我也回頭

剛好看見散落的花瓣，向流水

輕點，仿佛一層深意，被那人領會

我卻一頭霧水，接著回看

無非是一個浪花，細小得能透過陽光

花該開的開，該落的落

什么都沒有發生，什么都不需說破

就算水聲還不停歇，繞過花蔭

也再不新奇，消除渲染和猜測，也會平靜

托住花瓣，一片片隨風打旋

像我一樣沉默，什么都不會說

北辰，本名劉巨星，生于1969年，河北省晉州市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會理事，河北省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文學藝術研究會副會長。石家莊市文聯調研員，《太行文學》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