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撲水的少年》國產電影的青春化主題表達

梁育凡

電影《五個撲水的少年》上映于大片云集的國慶檔，作為一部小成本影片，其演員陣容全部采用沒有熒幕代表作的新人出演，票房基礎更是被嚴重壓縮。然而，影片在并不被看好的大環境下，口碑大有“突出重圍”之勢，豆瓣評分一路漲至7.4分，僅次于同期電影《長津湖》的7.6分，收獲了各大媒體平臺的關注和好評。《五個撲水的少年》講述了五位性格迥異的男高中生機緣巧合之下加入校游泳隊，在青春的關口在集體中各自蛻變與成長，找尋自我價值的故事。國產版電影改編自日本原版電影《五個撲水的少年》，在原有故事的基礎上基于文化與現實角度進行了符合時代特點的生動改編。同時，其飛揚純真的青春感與少年感也極大地強化了國產電影的青春主題概念表達，在同質化趨勢明顯的青春題材電影中脫穎而出，開辟出一條國產青春主題電影創新的新思路。

基于時代的本土化改編

與日本原作矢口史靖導演的《五個撲水的少年》不同的是，日本原作屬于典型的日式風格青春輕喜劇，采用夸張滑稽的表現手法與輕松愉悅的電影語言凸顯學生時代的少年們無憂無慮的思想風格。影片放肆而純粹的青春感，鏡頭下的主要人物們更多地沉浸在輕松的氛圍中，練習或是運動時洋溢著“玩耍”的學生主流心態。在原版《五個撲水的少年》中，少年們在泳池里打鬧，用棍子，掃帚嬉戲，將青春的灑脫和不羈通過詼諧幽默的場景呈現給觀眾，全片都在輕松愉悅的情感基調下進行，少年們肆意地在泳池邊玩鬧，期待自己能吸引女生的目光……典型的日式喜劇背景下，原版并未突出表現少年們對理想與夢想的追求，同時淡化了花樣游泳的專業性，強調影片鏡頭畫面本身的幽默感與風格化。

在國產版《五個撲水的少年》中，削弱了原版大量的無厘頭與戲謔成分，弱化了在學校里泳池邊五個少年的玩鬧，嬉戲畫面，淡化原版中情感氛圍所渲染的青春時期躁動感，更多地展現少年們追求自我，努力嘗試和突破后內心的轉變。從散漫到團結，從推卸逃避到承擔責任，從崩潰退卻，害怕失敗到真正享受其中，努力爭取，從最初的怕輸到最后的刻苦拼搏……在原版中，少年們將花樣游泳當作了自己的事業而非取樂的手段，他們在充滿限制的校園環境里蛻變將男子花樣游泳這一看似古怪的運動發展到了極致，努力打破外界的標簽，最終戰勝了自己。改編后的故事充實了少年們的高中生活，也激蕩著觀眾們內心的青春激情，他們對花樣游泳的勇敢和執著感動了若干觀影者，恰恰是青春質感的真實體現。基于文化背景與現實差異，在影片的本土化改編中，如果加入過度娛樂化的校園生活設定，難免使影片降低高中校園的真實屬性。因此，導演插入了許多五個撲水的少年們與現實環境的矛盾，在游泳隊成立關頭，老師摔傷住院;張偉當上隊長沒幾天，便以影響學習為由，被父母勒令退出游泳隊;少年們用體力勞動換來的訓練機會卻終究被校長識破真相，當即叫停……這些改編過后的情節符合電影“沒人在乎你累不累，只會在乎你行不行”的追夢青春主題，除了表現少年們與環境的沖突的同時，也渲染出中國式教育背景下運動精神，奮斗精神的可貴之處，其改編與整體時代風格吻合，展現出青春化主題表達的獨特視角。

以小見大的青春形象塑造

《五個撲水的少年》中，五人性格迥異，卻都投射出沒有奇幻人生與命運的普通人們對生活的熱忱。主人公張偉是“班內四個張偉之一”，無論是成績，還是長相與性格，都缺乏足夠“吸睛”的特點，其他國產青春片的主人公們，有的身懷絕技，年紀輕輕就才智過人，有的兼具學識與聰慧，既能逃課打架，又能穩坐年級第一寶座……許多不夠真實，但足夠吸引觀眾興趣與感官幻想的形象在往日的影片中展現較多，而以“成績不上不下”，缺乏膽量，與父母提要求都要琢磨半天的普通學生張偉為主人公，貼近現實普通小人物的身份，張偉說：“我從小到大都沒贏過，也沒想要贏過。可能是我太普通了吧，也沒覺得普通有什么不好的。”與同類型青春片不同的是，《五個撲水的少年》從始至終都在講述一群普通人們的追夢故事，五人的目標并不是獲得驚天動地的成就，只是在自己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定義自我的價值，獲得在屬于自己的泳池自由翱翔的權利。這樣的人物形象基調，在一定程度上使主題不拘泥于普遍意義上的“熱血”與“追夢”，而是為現實生活中偶然的勇氣與激情賦予力量，描繪五個少年非凡的經歷。他們的人生也許并不會因此發生質的改變，但充滿激情的嘗試卻能給青春增添不一樣的色彩。在現代人普遍焦慮，對“普通”二字感到迷茫，恐懼時，影片反其道而行之，塑造出以小人物的“普通”為基本形象框架的一個個鮮明的高中生形象，使觀眾觀賞時感到輕松而溫暖。影片主要塑造了高中生張偉：一個平凡普通，面對人群和責任最開始會自卑和猶豫的小人物。張偉恰是眾多普通學生的真實寫照，起初為了逃避自習課和伙伴一起參加游泳隊的他，誤打誤撞擔當“隊長”大任，他最初的平庸與惶恐不安給人物以反差感和幽默感，使觀眾感到強烈的情感共鳴。塑造他個性轉變的關鍵，一次是經歷父母的打壓，老師的譏諷后帶著委屈與不甘，主動認可了自己隊長的身份，在花樣游泳隊遭受質疑時，脫口而出的“我們有教練”，也將全片推向情感的第一個小高潮，標志著他第一次在言語上由臨危受命的“光桿司令”成長為沖動勇敢的花樣游泳隊隊長。一次是他被擠迫在父母與隊友間選擇的狹小縫隙里，反復地徘徊猶豫，找不到自己的真正所在時，望向桌前代表著“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哪吒手辦，“哪吒”喚醒著他內心的行動力，使他擔起責任，繼而迸發激情，帶領游泳隊找教練，找場地，日夜練習。花樣游泳隊帶給張偉的不僅是友誼，更有五人一路走來內心燃燒出的對集體的責任和榮譽感，也正因此，張偉暗自鼓勵自己“我是他們的隊長”，一定要做到最好。在友誼和責任的青春力量下，他純粹地堅持，接受練習翻轉三十六周半這一不可能的任務。經歷了曲折的游泳之路，張偉得到了真正的轉變：游泳隊宣布解散后，隊友意外受傷，他抱頭痛哭。觀眾能夠深深共鳴著張偉作為隊長的性格轉變，從花樣游泳隊中，他從一個膽小怕事的毛頭小子變為一個永不放棄，真誠有擔當的隊長。他的內心轉變是帶領花樣游泳隊經歷了一次次挫折又重新振作，直至最后的機會來臨時，他們做好準備的那種釋然。在與花樣游泳隊相伴相依，與隊員們互相成長的路上，他收獲了友誼與真情，他與花樣游泳隊也在互相成就，最后改變游泳隊命運的那場痛哭也象征著他對青春自我的詮釋。這樣以細微的小人物心理變化著筆，卻敘寫出深刻且豐富的人物形象，張偉的形象轉變和塑造，帶動著影片的情感氛圍，使整個故事呈現出精彩紛呈的轉折與結局。成長，責任與愛，是青春主題影片亙古不變的主題，而許多類型化青春電影將其建立在一些烏托邦式的理想主義中，使主人公陷入虛無的感情糾葛，無謂的徘徊和掙扎中，因此影片在現實層面完全失真，令觀眾無法共情。而在《五個撲水的少年》中，無論是沉默仗義的高飛，單純善良的陳銘涵，木訥正直的王子，都不是臉譜化為劇情服務的單一人物，而是充滿少年感的一個個鮮明的人物。五位少年的群像，將不同類型的少年們融合成為同一個焦點，將他們掙脫束縛，肆意青春的活力依托花樣游泳隊這樣一個載體表現出來，使觀眾感受出導演通過角色想要傳遞的那一份青春主題下對真情與自由的歌頌。

自然深刻的青春主題挖掘

青春題材影片中，大多將愛情主題放于首位，錯綜復雜的愛情主題占據主流題材的當下，對友誼與夢想主題的深度挖掘，使《五個撲水的少年》一片具有新意。影片突出地展現了當下少年們的真實感，無論是老師的口頭禪，還是少年們為了逃課參加游泳隊的心理，都在歡聲笑語的對話中一一表現了出來，觀眾感到親切，對展現青春主題挖掘得細致入微。五人的青春友情，通過一次一次的升華表現出來，少年們經歷著陌生到熟悉，再到最后，成為真正的摯友，共同見證彼此的成長。第一次友誼的升溫，是從校內游泳館開始，五人在真正的游泳隊面前強裝體面，最后關頭是高飛贏過了校隊隊長，使花樣游泳隊初步建立起對彼此的信任感。之后，誤以為高飛深陷危險準備幫助高飛，四位隊員在走廊內飛奔，不顧自己的弱小，只為幫助隊友。那一刻，幾個初出茅廬，對游泳一竅不通的高中生卻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與智慧，這樣的設定增強了影片的幽默屬性，奠定了總體的喜劇基調，同時也讓高飛后期訓練時義無反顧的加入顯得更為合乎情理。從一起為了學游泳努力勞動，到幫助張偉練好空翻……五位少年們逐漸在集體中找到了自己，他們從友情中漸漸成長。直至最后，五人在陳銘涵受傷后一齊剪了光頭，彼此互為最重要的友人，以集體的身份面對嘲諷和質疑。“我們自己定義自己”是影片重要的一句信念詞，正是在這樣的思想下，五個少年性格迥然不同，卻敢于沖出世俗的桎梏，做最真實的自己。而他們也循序漸進，慢慢在成長的過程中收獲的真誠的友情。同時，在學生時代，五位少年的在互相陪伴中，五位少年們更加篤定了信念，踐行著青春的意義。

五人在影片中的友情線過渡與發展得極為自然，巧妙地避免了國產青春片中對友情交代得模棱兩可，深度不夠的一大漏洞。對友情的表現占據整部電影的多半篇幅，全片將青春友情進行深度的挖掘，巧妙設置情感起伏與轉折點。在高中校園這一特定的時期與環境下，張偉作為隊長，但做任何事都不被父母認可，其他少年們需要場地，渴望訓練，也都無法與學校輕松地溝通，在一次次挫折之下，少年們沖破桎梏的勇氣也在友誼的加深中不斷地鞏固，幾人的相互鼓勵，同時也促進了他們認可自我價值。最后由于它們的努力，男子花樣游泳隊的最終建立，促使五個少年們真正實現了悅納自己，自信，昂揚地翱翔在他們期待已久的泳池中。將花樣游泳這項運動風靡整所校園。

這樣輕松自然的國產青春愛情片，其節奏是自然舒暢的，全篇不拖泥帶水，沒有突兀的情節，僅僅通過深挖友情這一大的主線結合游泳特殊主題向觀眾傳達五個少年之間溫暖感動的情誼。陽光，沙灘，海浪，少年們飛揚的汗水與短袖襯衫的衣角，這些意象都足以令觀眾們回味屬于自己的青春和夏天，也使得影片有趣而生動。少年們的故事，簡單而美好，他們的友誼發于偶然，卻又經得起打磨，在一次次挑戰來臨后并肩攜手，從而變得使彼此之間的真情更加堅固。影片的敘事十分流暢，通過線性敘事的手法來表達情節，實現了敘事與表現雙重功能的統一，將諸多現實生活的矛盾集中于外界，由外向內不斷延伸，促進五位少年成為一個整體，脈絡清晰，最后將主題立意落腳至青春純粹的友誼與美好，令人動容。

青春類型電影《五個撲水的少年》通過多維度角度的表現手法，將微小視角下生動活潑的少年感小人物故事進行深刻細致的描摹，將主人公的形象塑造，本土化的改編創作，主題的深度設計賦予了青春題材中真善美友情的力量，寓人與人的感動于簡單故事中，在青春片市場類型化的主流背景下，成功“逆襲”，實現了青春主題類型化電影的一次突破性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