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到用時方恨少

李子木

在慶祝超市開業的晚宴上，老鼠眼勸我和徐胖胖喝酒。他可真是個勸酒高手，勸酒詞一套一套的：“人在江湖走，不能離了酒。人在江湖漂，不能不喝高。”“一杯干，二杯凈，三杯才算真感情。”

我沒喝那酒，倒不是我意志堅定、不為所動，只是眼前的這碗酒真的讓我很難下咽。

碗里的酒是淡綠色的，酒面上泛起一層細小的泡沫，碗底還有點深綠色的渣滓，看起來非常不衛生，怪不得白居易這樣寫：“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那些泡沫和渣滓，真的有點像螞蟻。

但最后我還是經不住勸，捏著鼻子端起酒碗，和大家一起共同慶祝超市開業大吉。

之前我也舔過一點爸爸的白酒，那味道辣辣的、苦苦的、澀澀的。唐朝的酒味道淡，有股酸味，有點像摻了水的陳醋。

盡管這樣，我只喝了一小口就受不了了。我不喜歡酒的味道，真想不出李白喝一斗酒會是什么感受。

徐胖胖倒是很豪爽，一口氣把一大碗酒全干了。幾秒鐘之后，撲通一聲，他倒在桌子上睡著了。

老鼠眼很講信用，說：“你們可以走了。你們今天替我賺的錢，已經完全可以抵消欠我的了。我說話算話。謝謝你們，沒想到這個超市真的超級賺錢。”

還沒等我回答，徐胖胖把他的胖腦袋從桌子上抬起來，看著老鼠眼說：“不走，誰說要走了？這才剛剛賺錢，我們要是走了，你的超市還怎么發展壯大？我們要賺錢，要繼續賺大錢。”說完，他又醉倒在桌子上了。

老鼠眼看著我不說話，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們不走，至少現在不走，我們得幫你賺大錢。籌夠了幫靈兒聘請教書先生的錢，我們再走。”

老鼠眼很感動，張了幾下嘴。我猜測，面對此情此景，他一定很想吟一首恰當的詩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情。最后，他只說出了五個字——“都在酒里了”，然后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這時候，老鼠眼的老婆端上來一盤熱氣騰騰的蒸餅，我腦子里立刻冒出來一個點子。

我興奮地站了起來，拿起一個蒸餅，平放在掌心上，在上面放了幾片菠菜葉子;然后撕下一大塊雞腿肉放在葉子上，又在雞肉上抹了點蘑菇醬;最后，再拿起一個蒸餅扣在雞肉上面。

“你們看，這個叫漢堡包，在我們那兒是非常受歡迎的快餐;而且，賣這種東西的快餐店都開在超市旁邊。”

老鼠眼接過我制作的漢堡包，咬了一大口，連連點頭稱贊：“嗯，好吃。”

“今晚多做一點，明天中午擺在超市門口賣，這樣，來逛超市買東西的人就不用到別處吃飯了，還可以邊逛邊吃，逛吃逛吃逛吃……”

吃過晚飯，徐胖胖的酒醒過來了，我們兩個幫靈兒一起制作牡丹胭脂。

靈兒在園子里剪了幾枝鮮紅色的牡丹，讓我把花瓣一片片摘下，又讓徐胖胖用干凈的石臼慢慢地把花瓣舂成漿。然后，靈兒用細紗過濾出汁液，再往汁液中加入一些香粉和蠶絲。最后，她把漿和汁液按一定比例放到小瓷盒里，敞開蓋子，放在陰涼處晾干。這樣，上好的胭脂就制作完成了。

靈兒說：“我最喜歡牡丹花了，牡丹胭脂也是女孩子們的最愛，只需在臉上涂一點，整個人就會煥發出牡丹花一樣的光彩。

“如果用一種花來代表大唐，那一定是雍容華貴、勇敢堅強的牡丹。

“小時候，我聽爹講過一個關于武則天和牡丹花的故事。有一年冬天，女皇武則天突然想游覽花園，可天寒地凍，花園里根本沒有花。武則天下了一道命令，讓所有的花都必須連夜開放。天上掌管花期的神仙不敢得罪武則天，只好連夜施了法術，讓花盛開。第二天，武則天游覽花園時，看到園內百花齊放，唯有牡丹沒開花。她一怒之下讓人把長安城內的四千株牡丹都燒掉了，并把焦土運到洛陽。誰知，這些焦土剛到洛陽境內，竟都神奇地開出了牡丹花，這些花朵比往日的開得更艷麗，更婀娜。于是，大家都贊美牡丹，牡丹從此成了我們大唐的國花。”

我們一邊聊天一邊干活，不一會兒，房檐底下就擺滿了胭脂盒。靈兒突然問我：“你數了嗎？一共有多少盒？”

我對靈兒搖搖頭。我這么沒有用，擺胭脂盒就擺胭脂盒，哪顧得上計數呢？不過，現在數也很方便，一共有5排，每排12盒，只不過第5排比其他排少了2盒。

我努力計算著12乘5減2的結果。

可還是慢了一步，徐胖胖搶先回答道：“現在一共有58盒。”

靈兒很驚訝：“你是怎么算出來的？”

徐胖胖滿臉得意地給靈兒講解算法，并背誦了一下乘法口訣。

“你們可真了不起！在我們大唐，算術只有貴族子弟才能學，平民百姓想學都學不到。”

“為什么呢？”我有點好奇。

“因為算術是用來測量土地、計算稅率、預測天文、制定歷法的，而這些技能都是貴族才能掌握的。”

靈兒讓徐胖胖幫她算一算：這個小花園，每兩株牡丹之間再種一株，最多還能種多少株？

這簡直就是奧數題呀，實在太難了，我聽著就頭大。不過徐胖胖受靈兒的鼓勵后，明顯信心大增。他一邊拿小樹枝在地上畫圖，一邊念叨著：“種花屬于間隔問題，兩邊是誰，誰多一。先算間隔，再插花……”

我有點著急，數學我的確不行，可也不能所有的風頭都讓徐胖胖搶去呀。我也要教靈兒一點東西。對了，我想起來了，我有小詩仙，我可以教她一首詩。我要教她一首關于牡丹的詩。

我趕快跑回房間，拿出藏在枕頭底下的《唐詩三百首》：“小詩仙，快教我一首關于牡丹的唐詩。”

小詩仙呵呵一笑：“你終于開始主動學詩了，真是太難得了。快翻到138頁，這是王維寫的《紅牡丹》。”

“綠艷閑且靜，紅衣淺復深。花心愁欲斷，春色豈知心。”我抓緊背誦。真奇怪，只讀了三遍我就背了下來。這大概是因為我見過紅牡丹的樣子吧。

小詩仙也這么認為：“沒有用，你進步很大呀！不過，這個時候王維還沒寫出這首詩呢，這是王維晚年時候寫的。現在是開元十七年，也就是公元729年，王維才28歲……”

我來不及聽完小詩仙嘮叨，趕快跑到了院子里。

“靈兒，我教你一首《紅牡丹》吧：綠艷閑且靜，紅衣淺復深。花心愁欲斷，春色豈知心。”

“《紅牡丹》不好玩。”靈兒打斷我，“徐胖胖剛教了我一首好玩的詩：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

靈兒越說越亂，我們三個笑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