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亞迪長沙工廠污染風波始末

方詩琪

2022年5月10日，長沙比亞迪部分產線已經停產進行整頓，其它產線正常運轉。

5月7日，一則“比亞迪工廠污染疑致多名兒童流鼻血”的消息登上熱搜，中國慈善家等多家媒體報道稱，自今年4月以來，不斷有長沙雨花區網友反映，當地的比亞迪存在油漆污染問題。同日，比亞迪長沙雨花區工業園一紙文字聲明回應稱上述傳聞為惡意捏造，“已報警”。5月8日，長沙市委、市政府已成立調查組，組織政府職能部門、第三方檢測機構以及相關專家，進駐比亞迪雨花區工廠展開調查。

5月9日，南都記者從多個信源處獲悉，比亞迪雨花區工廠目前已停工整頓。長沙市雨花區洞井街道龍亭社區工作人員告訴南都記者，涉事工廠已于8日開始，白天也停產，全面接受調查，等待調查結果。近幾個月來，比亞迪產銷量逆勢上揚，有比亞迪涉事工廠員工稱，近期為擴產新增一條生產線，年后復工以來，加班趕生產情況明顯。

刺鼻氣體疑自比亞迪工廠

5月9日，多位家住比亞迪雨花區工廠附近小區的居民告訴南都記者，前日有街道工作人員告知業主，比亞迪已停工整頓。“從昨晚開始，沒有聞到很刺鼻的味道，終于可以開窗戶了”。有居民透露，以前深夜比亞迪工廠仍是燈火通明，這幾天晚上停工，廠區關燈，暗了不少。

隨后，南都記者向長沙市雨花區洞井街道龍亭社區驗證上述信息，工作人員稱，比亞迪5月6日晚間20時已停產。“6日晚上比亞迪和居民開了見面會，比亞迪方面表示，以后白天生產，晚上20時以后停產，夜間不再生產。但居民方面并不認可這一說法，于是比亞迪從8日開始，白天也停產，全面接受調查。等調查結果出來再看，是搬離部分工廠，還是繼續改進。”

針對比亞迪雨花區工廠污染問題，多位附近小區的居民向南都記者表示，自今年3月以來，每天18時后，都能在房間內明顯聞到疑似油漆味、燒焦味等刺激性氣味。刺激性氣味能持續到次日凌晨三四時，甚至清晨也能聞到一些余味。小區內上百名孩子出現流鼻血癥狀，成年人也相繼出現惡心嘔吐、咳嗽不止等情況。

中建嘉和城，中建鳳凰臺、聯盟佳苑、奧園、中航城、新興小區、長潭家園、恒大城、博長山水香頤、碧桂園南城首府小區的1000多位居民稱受到影響。一份小區居民提供的調查問卷調查顯示，嘉和小學，嘉和城小區靠南邊的27、28、29、30棟樓，出現不適癥狀的居民最多。同時，長沙比亞迪工廠附近有濃烈的油漆味等刺激性氣味，源頭迅速被指向該廠。

其間，居民多次通過市政熱線等渠道投訴。4月后，長沙市生態環境局雨花分局委托檢驗機構對比亞迪雨花廠區進行檢測，共計3次，檢測數據均達標。有居民向南都記者質疑上述檢測數據，檢測時間都在白天，而比亞迪工廠一般在晚上排放廢氣。此外，檢測的具體地點都由比亞迪及相關部門決定，業主不在場也不知情。

有居民猜測，近兩個月刺激性異味明顯可能是比亞迪在加班趕生產。一名比亞迪雨花區工廠員工向南都記者透露，近期廠區為提高產能，新加了一條生產線。此外，工廠近期也在大量招工，老員工推薦新員工入職，有經濟上的獎勵。

針對上述群體性健康狀況異常，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社會管理研究院副教授韓俊魁建議，需要先確認污染源是水、空氣還是因為氣候，確定因果關系后，再考慮走公益訴訟司法程序。

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賈西津也認為，這種大規模健康性問題，首先考慮的是群體所共屬的環境，包括食物、水、空氣、輻射源、污染源等，都是有可能的。

她建議，居民們既要去尋求政府相關部門幫助，撥打12345，聯系環保部門、規劃部門、質檢部門，也需要與管理部門溝通，尋求開發商、物業等幫助，還可以聯系更專業的環保組織、相關律師幫助，尋找到底是標準問題、規劃、審批、環評問題還是檢測問題，必要時走公益訴訟司法程序。

賈西津建議，居民可以申請公開環評標準、環評結果、環評程序，這樣就能獲得更多的信息并查驗。或者出錢找權威檢測部門檢測，如果檢測標準和結果與官方公布的不一樣，可以比較出來。

目前，除公益訴訟及自發檢測外，據鳳凰網報道，嘉和城的居民已經走完了上述所有流程。

各執一詞的“衛生防護距離”

根據國家汽車制造廠衛生防護距離標準，汽車廠與居住區位置，應考慮風向頻率及地形等因素的影響，以盡量減少其對居住區大氣環境的污染。該標準根據不同風速，規定工廠與居住區的距離從300米至500米不等。

而比亞迪工廠距離有些小區甚至只有四五十米，距嘉和學校僅有300米。

比亞迪提交的工廠環境影響報告中將距工廠最近距離只有100多米的嘉和城小區列為在建狀態，但該小區1期2018年12月已交付，2期于2019年11月交付，入住用戶3800戶，入住率已達60%以上。

而根據比亞迪涂裝項目環境影響報告，原環評批復要求，車間邊界400米范圍為防護距離，禁止新建居民區、學校等環境敏感建筑。

有匿名人士提出，比亞迪建廠在先開發商蓋樓在后，開發商將居民樓蓋到距離工廠50米，污染問題掩蓋了用地規劃的問題。

中建嘉和城1期于2018年12月交付，2期于2019年11月交付，的確在比亞迪建廠之后，不過離工廠更近的景環小區是2006年批建、2009年竣工的，卻是在比亞迪長沙工廠投產之前。景環小區在此次事件之前，就已就廢氣擾民事件進行了維權。這一點在一份工廠的環評報告中也得到了證實。

在最初比亞迪的環評中，執行的是已廢止的老標準，即2001年開始實施的《GB 18075-2000 汽車制造廠衛生防護距離標準》對汽車工廠的衛生防護距離作出了300米-500米的要求。該標準對“衛生防護距離”的解釋是：“產生有害因素的部門（車間或工段）的邊界至居住區邊界的最小距離。”

而2021年6月1日起，《GB/T 39499-2020大氣有害物質無組織排放衛生防護距離推導技術導則》成為新標準。

該標準對“衛生防護距離”又作出了新的解釋：“為了防控通過無組織排放的大氣污染物的健康危害，產生大氣有害物質的生產單元（生產車間或作業場所）的邊界至敏感區邊界的最小距離。”

《推導技術導則》將原衛生防護距離標準只針對部分行業制定的具體衛生防護距離值轉變為統一的衛生防護距離推導方法，規定了產生大氣有害物質無組織排放的建設項目（新建、改建、擴建工程）的衛生防護距離計算方法及確定依據。

換言之，目前對衛生防護距離的規定，已經由復雜的公式計算取代了之前具體的數值，不存在一個多少米大體安全的說法。

5月7日晚，比亞迪長沙雨花區工業園曾回應稱，該園區于2012年投產使用，其排放符合國家相關法規及標準。在緊挨工業園區的部分居民區，或存在異味情況，公司已采取相關措施改善。比亞迪方面稱，網傳“排放超標引起流鼻血”的情況，屬于惡意捏造關聯，已報警。

5月8日，針對群眾反映比亞迪雨花區工廠氣體排放相關情況，長沙市委、市政府已成立調查組，組織政府職能部門、第三方檢測機構以及相關專家，進駐比亞迪雨花區工廠展開調查。

比亞迪后續交付或承壓

近兩個月，比亞迪產銷量逆勢上揚。據其披露的產銷快報數據，在生產端，比亞迪3月產量達106658輛，約為去年同期產量的5倍;銷量為104878輛，是去年同期銷量的4倍以上。4月，比亞迪銷量106042輛，同比增長134.4%，環比3月增加1%，近乎持平。在生產端，比亞迪4月共生產107478輛新車，較去年同期增長136%，環比增加1%。

在疫情防控下，比亞迪能做到產銷雙增長離不開背后完備的供應鏈布局。以長沙為例，自2009年比亞迪入駐長沙以來，經過多年發展，長沙已成為比亞迪繼深圳全球總部后，集乘用車、商用車等產品線最齊全的新能源汽車生產戰略之一，也是在整車、三電核心技術和智能終端等產業鏈最齊全的華中總部基地。

公開資料顯示，目前比亞迪已與長沙市建立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并在長沙多地進行產業布局，長沙比亞迪也是湖南省首家單廠產值過500億元的汽車企業。其中，比亞迪的整車生產制造在雨花區，IGBT項目在星沙區，高端電子智能終端在望城區，寧鄉高新區也是比亞迪重要的刀片電池生產基地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比亞迪已宣布自3月起停止燃油汽車的整車生產，未來將專注于純電動和插電式混合動力汽車業務，這意味著新能源車的發展對比亞迪尤為重要。目前比亞迪雨花區工廠是其DM-i系統在全國唯一的生產基地，可適配比亞迪全系新能源車型的動力系統。該工廠主要生產王朝網車型秦PLUS DM-i、宋MAX DM-i、元Pro，海洋網車型海豚、驅逐艦05、e2、e3等多款乘用車，K系列、C系列純電動大巴，以及部分核心配套零部件。

今年一季度，長沙比亞迪生產汽車6.25萬輛，同比增長達271%。據比亞迪披露的一季度產銷快報，其一季度整體產量為29.2萬輛。以此計算，包括雨花區工廠在內的比亞迪長沙工廠貢獻了其當期總產量的兩成以上。

截至發稿前，比亞迪方面并未就本次停產整頓一事作出表態，對于涉事工廠整改會否將影響整體交付進程，亦未作出任何回應。

（部分資料來源：鳳凰網《新視界》、汽車商業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