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后大媽抱團墾荒種棗

雯慧

三位60后農(nóng)村大媽，在本該含飴弄孫的年紀，不顧家人反對，在一片唱衰聲中開始創(chuàng)業(yè)……

三位60后大媽要“干一件自己想干的事”，卻被村民嘲諷：“三個女人合伙，肯定搞不成，將來肯定吵架、散伙。”

1987年，20歲出頭的周小姣、羅秋蘭、譚八香相繼嫁到湖南省茶陵縣棗市鎮(zhèn)洞頭村，相處中發(fā)現(xiàn)彼此很投緣，便經(jīng)常一起外出做工，遇上煩心事就相互開導，越處越親密，幾十年一直情同姐妹。

棗市鎮(zhèn)盛產(chǎn)紅棗，尤以洞頭村的紅棗最有名。但隨著社會發(fā)展，農(nóng)村的年輕人都熱衷進城打工，沒有人愿意種棗，成片成片的棗園拋荒。

2016年，棗市鎮(zhèn)出臺扶持政策，鼓勵村民種植中秋酥脆棗。聽聞村里的號召，周小姣動了心思。她曾輾轉北京、廣州務工，辛苦打拼多年，在家蓋起了三層小洋樓，逢年過節(jié)才回老家住幾天，兒女也都在廣東成家立業(yè)，很少回來。隨著年齡增長，四處漂泊打工的周小姣越來越想念家里的小院，尤其是院子里的一棵大棗樹，結的棗子酥脆甘甜。如今政府扶持農(nóng)民種棗，周小姣覺得是個機遇。但一想到種果子要看天吃飯，收成不好難免虧錢，她又有些擔心。再轉念一想，孩子已各自成家立業(yè)，她沒什么后顧之憂。之前自己一直沒干過想干的事，如今終于有了機會，豈能輕易放棄！如果能賺錢，那再好不過;如果賠了，起碼能讓大伙兒吃上好棗。越想越激動，周小姣向老姐妹羅秋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羅秋蘭被周小姣的激情打動了，當即決定和她一起干：“這輩子我們就沒做過自己想干的事，干！”譚八香是羅秋蘭的妯娌，也想加入：“我沒文化，出去打工家里又離不了我，和你們一起干吧！”三人很快就確定了合作意向。

三個家庭都沒有人支持她們。還有人說風涼話：“都做奶奶的人了，瞎折騰啥？”更有村民背地里看熱鬧：“三個女人合伙，肯定搞不成，將來肯定吵架、散伙。”

閑言碎語沒有讓三姐妹退縮，卻給她們提了個醒，為避免將來鬧矛盾，她們約定：“一旦意見不一致，溝通的時候一定就事論事，把解決問題放在第一位;不管誰出了錯，其他人都不能抱怨、指責。”

2016年末，三人湊齊20萬元，承包了近百畝流轉土地，請來挖機師傅，全面開荒。2017年開春，3000多棵蜜棗樹苗栽進了果園。

金秋八月，棗子成熟，周小姣開著三輪車，拉著成袋的棗子滿村分發(fā)。原來那些說風涼話的村民都改了口，有人豎起了大拇指：“這三個女人吃得苦、耐得煩，肯定能成功！”

“種棗不易，要有耐心。”眼看著一棵棵幼苗發(fā)出嫩芽，周小姣給自己加油，也給姐妹們打氣。她們約定早上6點下地拔草，不用任何除草劑，直接用鋤頭鋤，下手拔，從晨光熹微干到日落西山。有時候月色好，她們還加班加點。

為了創(chuàng)收，她們根據(jù)季節(jié)變換，在園子里種西瓜、甜瓜、辣椒等瓜菜。這些經(jīng)濟作物能帶來一些收入，但不能維持果園日常養(yǎng)護的開銷，怎么辦？經(jīng)人指點，她們決定養(yǎng)雞，因為養(yǎng)雞既能給棗園除蟲、除草，雞糞還是很好的肥料，將來品質差的棗還能粉碎做雞飼料，充分利用。

周小姣提議：“要搞就要成規(guī)模，小打小鬧沒意思。”羅秋蘭和譚八香擔心養(yǎng)雞發(fā)生變故，萬一碰上雞瘟可能會血本無歸，還是小批量試養(yǎng)更保險。但三人之中周小姣初中畢業(yè)，學歷最高，又在大城市見過世面，羅秋蘭和譚八香都相信她，最終一致同意了她的提議，先養(yǎng)4000只。

沒想到出師不利，4000只土雞苗買回來以后，因雞舍不夠大，里面悶熱，不到一周就死掉近500只，損失慘重。周小姣心疼得直掉淚：“都是我的錯，過于樂觀。”羅秋蘭和譚八香沒有抱怨，寬慰她：“就當交學費了吧！”之后三人一起清理了死去的雞苗，又請技術指導查找原因，改進了雞舍。

2019年5月，黃綠色的棗花開滿了枝頭，姐妹三人喜笑顏開，干勁更足。6月中旬盛花期一過，近百畝棗樹便掛滿了珍珠般的果實，三姐妹在果園勞動時一個個腳底生風，恨不得一天當兩天用。

金秋八月，棗子成熟，一個個圓潤飽滿，脆甜可口。周小姣開著三輪車，拉著成袋的棗子滿村分發(fā)，喜滋滋地和全村人分享喜悅。原來那些說風涼話的村民都改了口，有人豎起了大拇指：“這三個女人吃得苦、耐得煩，肯定能成功！”

2020年，果園進入盛果期，三姐妹迎來第一個豐收年。棗子要人工采摘，三姐妹邀來各家親友齊上陣。當時通往果園的還是一條泥巴路，也沒有倉庫，一大筐一大筐的棗子從果園背出來，只能存放在三姐妹家中。

周小姣每天到鎮(zhèn)上、縣里跑銷路。羅秋蘭和譚八香一個在地里管理摘果子，一個在家里分揀果子。

2020年9月5日，一個三人至今都難忘的日子。那天她們都在家里挑棗子，天氣預報說要下雨。她們都擔心起來，因為棗子剛收了不到十分之一，一場雨下來，肯定會大量落果，那可都是即將到手的錢呀！

偏偏怕什么來什么，晚上10點多，嘩啦啦的雨聲傳來，伴隨著電閃雷鳴，雨越下越大。三人都蒙了，一個個臉色凝重，相對無言。

一夜幾乎無眠，熬到次日天微明，三人急急跑進果園，看見地上鋪滿了層層疊疊的棗子。因為泡了水，棗子一個個爆裂、泛黃。譚八香失聲痛哭，周小姣和羅秋蘭上前抱住她，一邊安慰一邊商量對策。

致富后她們將目光投向了村里的留守老人，決定以后要為留守老人提供更多就業(yè)機會，既能讓留守老人有收入，讓他們在外工作的子女安心，又能消除老人的孤獨感……

好在政府及時伸出援手，迅速幫她們建了冷庫，修了路。剩余的好棗，三人分工協(xié)作積極處理，盡力挽回損失。周小姣性格外向，膽子大，會開三輪車，負責拉貨到鎮(zhèn)上叫賣，招引客戶上門;譚八香性格內(nèi)斂，負責內(nèi)部運作和招待上門的客戶;羅秋蘭研究網(wǎng)絡銷售，通過幾個直播平臺，很快將棗子賣到了安徽、上海等地。

只要肯努力，全世界都會給你讓路。周小姣如今對這句話特別認同。按她的話說：“回到家鄉(xiāng)，建起棗園，走在路上都覺得底氣更足了。”

2021年金秋，她們迎來了豐收季。僅棗子的銷售收入，就讓她們把頭年虧損的10余萬元掙了回來還有盈余。4000多只麻黃雞也在春節(jié)前陸續(xù)售出。當最后一批雞被客戶運走后，三姐妹一算賬，又是幾萬元的盈利。

2022年3月，一段三姐妹合伙開荒的視頻引起無數(shù)網(wǎng)友關注、點贊。有人說，“天道酬勤，大媽都那么拼，年輕人更不能躺平”;也有人感嘆，“婦女能頂半邊天，閨蜜情比大棗甜”。

網(wǎng)友的贊譽讓三位大媽都覺得很不好意思。周小姣說：“目前我們只是走穩(wěn)了第一步，以后會遇到什么很難講，但有了先前的經(jīng)歷，天塌下來我們都不再害怕。”

被問及創(chuàng)業(yè)心得時，周小姣說：“不能蠻干，要利用新科技走出種植要靠天吃飯的困境。能吃苦，不蠻干，才會有出路。”

如今，周小姣等三人成立了種養(yǎng)專業(yè)合作社，棗園面積進一步擴大，種植棗樹8000多棵，而且為土雞注冊了“脆棗雞”商標。一些電商平臺和餐飲品牌商被她們原生態(tài)的棗和雞吸引，主動聯(lián)系她們預訂產(chǎn)品。

筆者采訪期間，恰逢春種季節(jié)，合作社雇請了600多名當?shù)卮迕翊蚶項棃@，為村民提供了在家門口就業(yè)的機會。周小姣介紹，在她們的成功模式帶動下，棗市鎮(zhèn)參與種養(yǎng)合作社的種植戶正不斷增加，甚至村里以前在外打工的年輕人，都辭去工作，返鄉(xiāng)加入了合作社，跟著她們做直播，銷售棗園產(chǎn)品。

致富后，三姐妹將目光投向了村里的留守老人。經(jīng)過商量，她們決定以后要多給留守老人提供就業(yè)機會，讓他們獲得一定的收入。周小姣稱之為“抱團互助養(yǎng)老”：“既讓留守老人在外工作的子女安心，又能消除老人們的孤獨感，助力幸福和諧新農(nóng)村的創(chuàng)建。等將來我們干不動了，我們的下一代回來接班，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