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磐
社會事件激起公共討論,輿論壓力帶來個案解決和政策調整,其中新聞媒體的角色重要性毋庸置疑。而今天記者們要按照算法的規則來爭取流量、背負核查事實的責任,卻要與任何一名隨時可以即時發布信息的用戶競爭時效。奠定職業地位與尊嚴的新聞規范今天難以為繼,還要面對不同目的的信息操控、陰謀論和公眾的不信任—這就是今天的新聞從業者面對的巨大的混亂困境。
為此人們會問一個問題:并不古老但有著自己的傳統、務實權變又執著于專業規范的新聞業,在產制、傳播的工具與環境皆發生極大變化的情況下,到底該守正不阿,還是要順應時勢、革故鼎新?《紐約時報》前任總編輯,哈佛大學資深講師吉爾·艾布蘭森的新書《真相的商人:新聞的商業與捍衛事實的斗爭》,就記錄了美國新聞界在過去十幾年的類似討論和事件,講述了四家新聞機構的內幕故事—老牌新聞機構的數字轉型以《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為代表,而新興的互聯網新聞,則以數字媒體BuzzFeed和Vice的故事來呈現。
人們總是說互聯網是印刷術以來最重要的發明,越來越多的人討論iPhone 開啟的這一“古騰堡時刻”。無論是技術樂觀主義還是悲觀主義,對于那些仍然認為新聞業對于現代民主社會不可或缺的人來說,討論未來的新聞業應該是什么樣子,過去的十年(中國)或者十五年(美國)是不能略過的一段關鍵時期。
在新聞業的傳統中,新聞在現代民主政治中履行告知公眾、引發公共對話的使命。“真相的商人”這個書名,則意味著在履行捍衛真相的公共職能的同時,要為這昂貴的職責找到新的商業支持。商業讓真相受到束縛,但當初也正是大眾市場的興旺,讓美國報業擺脫黨派影響,樹立以“客觀性”為核心的專業理念,并形成伴隨美國霸權的全球擴張而影響全球各地新聞業的“新聞典范”。然而人們接收信息和相互連接的方式轉變,讓新聞業見證了新入局者的挑戰。網絡媒體重觀點分析而幾乎不做事實的收集工作,像《紐約時報》這樣的傳統新聞機構花數月時間收集甄別的事實,常常被聚合網站洗稿發表。艾布蘭森的前任、《紐約時報》前執行總編輯比爾·凱勒(BillKeller)曾經批評《赫芬頓郵報》:“在索馬里,這是海盜行為;在媒體界,這卻是一種受尊重的商業模式。”
如果說《赫芬頓郵報》在內容構成上,仍然有著老牌媒體類似的精英價值觀,那么沒有專業包袱的“內容創業者”則顛覆了公共對話的核心。像BuzzFeed,其創始人佩雷蒂(Jonah Peretti)是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的研究生,特長是以實驗室的方法對傳播進行量化分析。在他們還不知道也并不在乎新聞是什么的時候,就懂得如何生產沒有太多意義但是夠有趣的病毒式內容(viralcontent)。他們從在網絡上發可愛小貓的圖片開始,繼而是趣味小測試和列表式的文章,而一條禮服裙到底是白金還是黑藍,竟然成為網絡上辯論不休的熱門話題。
最初,搜索引擎決定了新聞的流量,以至于標題由熱搜決定,這也決定了“內容”的文體。譬如,《赫芬頓郵報》曾經在一則關于“超級碗”舉行時間的網文第一段,將Google搜索可能涉及的關鍵詞搭配全數列出,這自然引得新聞機構大加撻伐。之后則是要利用工具,檢測內容在社交分享上的趨勢,因此BuzzFeed 總是在“大浪來襲之前幾分鐘開始沖浪”。當搜索引擎起家的谷歌遇到強勁的來自臉書的挑戰,數字新聞的邏輯也從搜索引擎驅動轉移到社交分享。臉書型塑了新的新聞價值。《時代》雜志甚至要安排編輯跟蹤臉書的趨勢話題,然后根據相應話題迅速發稿。
以往主流媒體客觀和優雅的風格也并非網絡時代的主流。Vice,這家從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在蒙特利爾創辦,而后來到紐約的反文化雜志,同時也是在對女權主義的反挫中出現的“壞男孩文化”的一分子。轉向網絡之后,其亞文化風格卻牢牢抓住了年輕網絡原住民求新求酷、不歡迎主流媒體嚴肅風格、追捧視頻,以及廣告市場喜歡特色鮮明的分眾與視頻內容的特點。
然而,在成為“主流媒體”之后,BuzzFeed 幾乎是不得不開始設置新聞板塊。新聞關乎政治,仍然是文化霸權意義上的媒體正統,能給媒體機構帶來權威地位;并且,它是流量的另一來源。二0一一年佩雷蒂請來政客網(Politico)的本·史密斯(Ben Smith) 擔任新聞總編輯,后者如此描述自己決定為BuzzFeed做新聞的原因:“它以網絡暗涌作為動力,也帶動了潮流,但是無法在表面激起漣漪。要能在表面上被關注,必須報道重大消息。”然而,他們的記者缺少培訓,像是政治新聞圈的野蠻人,連私下溝通內容也直接報道。外電報道娛樂化,并不包括重要核心信息和背景,譬如用掐頭去尾的電文說外國領導人“升職了”。
當Vice 媒體開始專門開辟新聞板塊的時候,與傳統政治新聞強調的超然與權威拉開距離,因為這對于年輕的受眾,意味著老套陳腐。報道朝鮮時,他們邀請其領導人喜歡的美國球星一起同行,策劃了話題性十足的報道。他們對一些邊緣發展中國家和沖突地帶的報道是獵奇式的,常常被資深的特派記者批評;而且在說不清楚是報道還是游記的紀錄片中,出鏡記者隨隨便便說出一些錯誤的事實判斷。
在艾布蘭森眼里,這些突然闖進新聞界的資訊亂燉和另類流行網站,缺乏新聞業的制度保證,譬如倫理守則、記者保安規范、事實核查系統和新人培訓等等。但專業人士的看法不是“用戶體驗”。網絡媒體遵循用戶體驗優化的“產品思維”,時時刻刻在進行用戶體驗的測量:點擊測量,對不同版本的標題進行A/B 測試,以獲取流量最大化。科技創業公司的術語,譬如“創新”“內容”和“黏性”從此成為新聞編輯室的新行話。如佩雷蒂所言:“像做研發一樣去創作內容。”情感與情緒是社交平臺病毒式傳播的最大動力,至于內容的意義為何,有何目的,并不重要。重點是熱搜瘋傳,“快速塞滿一般人的想象力,排擠掉其他更有價值的對話”。熱門榜和內容表現的量化指數,取代了編輯基于新聞價值的“篩選與排序”。
既往新聞與娛樂的界限不復存在,文章的版面位置和結構昭示的信息不復存在,編輯與讀者之間的溝通主要通過釣魚式的標題—這消解了新聞的嚴肅性,因為標題中設置的懸念和若有若無承諾的信息,文章中卻付諸闕如,幾乎是一種欺詐。更不要說新聞機構強調的文責自負,如實署名。當然,準確性也不再重要,新媒體產品可以不斷迭代,“永遠都能在上面畫上一層又一層”。
BuzzFeed開發了一套工具,幫助廣告商觸達他們最想要的特征用戶人群,承諾為廣告商定制化地創造原生廣告內容。原生廣告與編輯部生產的內容風格一致并有著類似的主題,也有著同樣的社交傳播潛力。這就模糊了報業舊有的經營部與編輯部之間的防火墻,傳統上被稱為“教會與國家”的政教分離一般確定的、用以保證新聞業正直的原則。也正是從這里開始,艾布蘭森警覺到互聯網帶來的對新聞業道德基礎的腐蝕。
新的競爭者也帶來了新的勞動雇用形態。內容農場式的操作,入行門檻極低,不需要專業技能和倫理的訓練。他們提供的勞動條件也很差,雇用低薪和沒有經驗的年輕人成為常態。被雇用者頻繁更換工作也讓新聞勞動短工化。《赫芬頓郵報》二0一一年被“美國在線”天價收購,卻只需要給幾乎沒有什么工作經驗的網站編輯開極低的薪水,撰稿人免費撰稿,因為他們在這里可以獲得人氣。在此之前,知名報業的工作等于是終身職業,《紐約時報》新聞編輯室的平均年齡差不多五十歲,許多記者六七十歲還在工作,而報社還要提供給他們體面到近乎奢侈的勞動條件。
艾布蘭森說:“我認為技術變革不應該席卷道德變革。”可讓艾布蘭森最受困擾的是,她引以為傲的媒體王國,不得不向這些攪局者學習。新媒體成為媒體投資的熱門,而傳統媒體不能靠舊日的榮耀生存。《紐約時報》的蘇茲伯格和《華盛頓郵報》的格雷厄姆家族以不同的方式處理了新媒體帶來的巨大壓力。
《紐約時報》負債累累,艾布蘭森在這樣的環境中成為執行總編輯。要做的很多事情之前都未嘗試過:譬如把在臉書上分享報道當作重要工作;在經費壓力下削減海外辦事處;譬如整合網絡編輯和印刷新聞部門。她并不反對報業的網絡轉型,在她任職總編輯期間,重啟的彈性付費墻取得了成功,報紙的數字訂閱也翻了一番,《紐約時報》現象級的網絡新聞產品“落雪”(Snow Fall)就是在她任上制作的。但財務問題并未解決。商展、大型研討會是業務部門增加收入的主要方法。新的商務計劃,都必須要借用編輯室的公信力,才能有市場吸引力。總之,需要拆掉經營部門與采編部門之間的防火墻。
她明確得到這一建議,是在二0一四年,時任《紐約時報》大都會編輯的小蘇茲伯格(A. G. Sulzberger,也是報紙年輕的繼承人)將一份“數字創新報告”交給了她。這份報告帶來的后續改革措施,在艾布蘭森看來逾越了新聞的規范底線,這最后導致了她突然被去職。《紐約時報》在二0一四年發布了兩個代表轉型的作品。全媒體報道《雪崩》引發了“這是否是互聯網新聞的未來”的討論,而配合網飛做的劇集《女子監獄》宣傳軟文,成為報業的互聯網原生廣告的典范—這篇文章看起來像是一則關于女性服刑人的議題報道。
《華盛頓郵報》是一個不同的故事。最初,格雷厄姆家族選擇了錯誤的決策方向或者運氣不好,譬如在傳播全球化的時代,決定將報紙聚焦華盛頓本地;加上早期入股臉書的計劃夭折,同時也拒絕了后來的互聯網初創新聞機構“政治家”(Politico)的提議,而讓對方成為自己在政治新聞方面的對手。終于,《郵報》在移動網絡最初的若干年喪失了信心,在二〇一三年出售報業資產。這份遺產具有公共性,最后他們將其轉讓給數字時代的首富—亞馬遜的貝索斯,希望他能夠讓這份百年大報在互聯網時代恢復榮光。新業主帶來的技術專注于改進作為“產品”的新聞和用戶體驗,帶來了全新打造、充斥著平板屏幕的數字化編輯總部,新的用戶增長渠道,以及“最大的問題是不再進化”的座右銘。與Kindle 相關的閱讀推廣,也帶來了大量的網絡讀者。他們也使用測試工具,幫助選擇標題、題圖和內容提要,以便社交瘋傳。
一切都關乎受眾參與,組織化的生產已經多多少少轉向社交時代的個人品牌優先,那些已經是網紅或者社交媒體上受眾認可的意見領袖的記者,本身就能為報社帶來受眾,因此更受歡迎。《紐約時報》也開始在社交平臺上發布可愛動物的視頻,或者脫口秀和名人食譜,還會讓用戶一起加入編輯的直播選題會。艾布蘭森抱怨說,為了流量,連《郵報》都出現了太多釣魚式的新聞標題。然而,這兩家終于在流量上超過了BuzzFeed,取得了意味深長的勝利。
艾布蘭森希望能夠讓網絡年輕一代從業者接受與理解新聞業的規范,這些規范包括新聞事實核查的責任、公平報道的倫理,超然于外部政治與經濟力量的獨立自主性。但她忽視了這些規范的形成與維系,與美國報業在過去的一個多世紀,得到大眾廣告市場的財務支持有關。
數字媒體的初創階段,不過是重復了市場報業模式在確立之初的歷史經驗。BuzzFeed 和Vice 的早期路徑,類似美國早期的商業新聞機構,十九世紀的廉價便士報及其產制的“黃色新聞”,也許粗鄙不文,但迎合了新的市民群體的好奇心與道德取向。它們發明新的體裁,如犯罪報道,以及采用視覺上引人注目的圖形設計變化,贏得了大眾的喜愛,支持了報紙的公共服務使命。
上一個世紀之交致力于將新聞業轉變為受尊重的專業服務的報業大亨普利策,美國報界最重視的新聞獎項的資助者,如此為他的“黃色新聞”辯護—他堅實的社論,“要對一個國家,而不是一個特別委員會講話”。他起用年輕貌美而勇敢機敏的女記者耐莉·布萊(NellieBly)進行戲劇性的精神病院臥底采訪,是一種吸引眼球的商業炒作,但效果是商業和社會效應的雙贏—紐約的精神病院系統因此改善。也許是出于對美國日益擴張的全球影響和婦女運動浪潮的敏感,之后他又讓布萊進行了一次單身女性的環球旅行。這一事件性的策劃案,跟今天Vice 媒體的海外采訪頗有些相似—今天的新聞之爭,可能是新聞史本身的內在沖突在新的布景中重演。譬如,娛樂性的“爵士樂新聞”和以揭黑推動改革的“扒糞新聞”在二十年代同樣興盛。而新聞客觀性原則在主流媒體中日漸被奉為圭臬的六七十年代,同時也是個人與文學色彩濃重的敘事新聞,包括類似浪人(Ganzo)新聞學這樣的文體自成一派的時期。Vice 用類似的體驗抓住了年輕讀者,正是仿效“浪人”新聞,用同樣是去專業化的影像風格、記者的個人化表達和沉浸式的采訪體驗來進行亞文化報道。
在新的模式下,人們認為,信任和信譽來自與觀眾的對話而非說教。針對長期以來學界詬病的精英媒體報道領域和議題多樣性不夠的問題,數字媒體自然地在亞文化、新的世代關注的社會議題上有更出色的表現。正如《新共和》的作者利文斯通(Jo Livingstone)所言,艾布蘭森對年輕一代的記者并未能真正理解,尤其是不理解他們跟上一代記者不同的政治理念—“對他人的同情,對性別平等直言不諱的關注,對再現過程中個人和職業利益關系的認識:這些是新的數字新聞的基本原則……”她認為自己在《紐約時報》的政績是新聞編輯室的(性別與種族)多樣性,卻對網絡記者們的多樣性無感。《衛報》評論說,BuzzFeed 對性別問題的敏感報道,在艾布蘭森看起來也只是為了流量,而沒有意識到理念的傳播背后是社會結構的變化。
艾布蘭森不得不承認,新一代成長于數字時代的記者有他們的專精領域,譬如對于新媒體生態下基于政治目的的信息操控行為,以及對于另類右翼群體,他們更為敏感和反應迅速。BuzzFeed 記者克雷格·席弗曼(Craig Silverman)在二0一六年揭露了選舉活動中社交媒體操控行為和跨國網絡水軍的存在。而Vice 的記者艾麗·里夫(Elle Reeve)則出色地報道了一場另類右翼暴力示威行動。
老媒體進行創新,植入科技基因,理解網絡受眾,針對廣告市場進行調適,得到更好的財務支持;而網絡原生的新聞機構也向業內的標桿看齊,通過有意義的社會守望和監督報道爭取社會和市場的尊敬。二者都在特朗普當選后自由派的挫折和危機中獲得了更大的讀者市場。可是,二0一七年以后,BuzzFeed 這樣的新興網絡媒體開始跟老牌報業一起經歷了數波裁員,被不斷削弱的不乏贏得獎項、備受認同而公共性很強的部門,如二0二二年針對調查性報道、政治、科學、不平等和社會正義報道領域的裁員。當新舊新聞機構相互學習,共同在一個后真相的政治與媒體環境中對抗仇恨言論和陰謀論的時候,事實發掘的工作,仍然未能得到堅實的財務支持。
根據皮尤中心的調查,今天的美國人三分之一在臉書、五分之一在YouTube、約八分之一在推特獲得新聞信息。而生產內容的媒體機構僅僅能分得這些平臺收入的殘羹冷炙。《華爾街日報》記者大衛·烏貝提(David Uberti)指出,如果要討論誰傷害了新聞,“對數字出版商來說,也許更引人注目的是,包括臉書和YouTube 在內的那些將他們推上高峰的平臺,其目的不是獎勵新聞,而是獎勵假新聞、假憤怒,以及最終獎勵廣告商”。 他說:“即使是 BuzzFeed,憑借其廣泛的影響力、創造性的娛樂和世界級的新聞報道,也無法克服由谷歌、臉書和越來越多的廣告業務控制的嚴酷現實。”
二0一八年底,BuzzFeed的佩雷蒂曾寫信給臉書的管理者,認為其推動人們與熟人互動的算法排名,“并沒有獎勵那些推動有意義的社會互動的內容”,而是不斷讓憤怒與煽情成為動力,增強信息誤導與有害內容的轉發。艾布蘭森在她十三章中留了一章給臉書。情勢的重點也許不是堅持“硬新聞”的教條與否,而是平臺的壟斷性存在和網絡傳播環境的過度商業化對公共生活的威脅切實可見。
此外,行業翹楚的經驗很難代表更廣闊的國土上發生的事情。艾布蘭森在末尾草草提及了美國地方報業的衰亡。根據皮尤研究,新聞編輯室的工作在十年內下降了23%。在互聯網能夠獲得海量受眾的,是全國性和跨國性的媒體,地方性的新聞機構無法在廣告利潤攤薄的情形之下,通過受眾增長獲得財務支持。過去,這些地方報紙進行地方性的問責和調查報道,并為精英報社輸送有經驗的人才。《新聞的十大基本原則》在社交媒體崛起之前便指出,打破地域疆界的互聯網,恰恰導致報業中“附近”的消失,而這一部分才是美國的地方政治、公共參與和新聞傳播在三十年來持續弱化危機的核心。各式各樣的新媒體創新,最難解決的就是地方監督,市議會和州府新聞不再有人報道。危機并不是始于互聯網,而是從九十年代之后的報業所有權結構集中開始。
一些評論指出,艾布蘭森在討論報業的轉型與未來時,僅僅討論依靠市場的精英報的“生意”,而忽視了除去美國主流的“真相的商人”,非營利的新聞機構對于這一階段的創新提供了新的典范。譬如針對刑事司法系統進行監督,“使其更加公平、有效、透明和人道的”馬歇爾計劃。而像“為了公眾網”(ProPublica)這樣成立于報業危機開始的二00七年、如今已經確立行業地位的非營利新聞項目,可能更能代表在技術變革背景下,以往主要靠商業驅動的美國新聞文化的創新。面對未知,也許唯一確定的是艾布蘭森的嘆息:“所有與我同時代的記者都是過渡性人物,都只是在盲人摸象。”
(Merchants of Truth: The Business of News and the Fight for Facts ,Jill Abramson , Simon &Schuster, 2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