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在樹縫里的爬山虎

趙永全

每天從省委黨校西食堂吃過飯，回來的路上，由早到晚一日三餐，都能看到這株爬山虎。我留意觀察它，已經一個多月了。

九月份那會兒，它的枝葉還很翠綠，“十一”放七天假回來，寒露來襲，它的枝葉已經開始發紅。只不過它的紅，是黃中帶一點淡紅，紅得有點營養不良。就像摻了很多水，被稀釋了的紅墨。這株爬山虎枝蔓也并不怎么高大，還不到一米長，葉子也不超過二十片，而且也就有小孩子的巴掌大，瘦瘦弱弱的樣子。

其實，爬山虎并不稀奇，隨處可見。夏天的時候，綠得可愛。秋天的時候，紅得可人。我們住的二號學員樓前，就有一個爬滿了爬山虎的水泥柱小走廊。這幾天，秋風秋陽耳濡目染，慢慢催紅了爬山虎的葉子，紅彤彤一片。近日氣溫急劇下降，最高氣溫才八度，最低氣溫已接近零度，寒風冷雨來得有些突然而又猛烈，仿佛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冬天。爬山虎的紅葉，還沒有來得及最后一番的燦爛和炫耀自己，一些就已經禁不住這深秋里凄風苦雨的打擊，開始倉促飄零。陰冷潮濕的地下，是一塌糊涂的紅葉，仿佛敗下陣來的殘兵。

然而，今天我發現，這一株有點營養不良的爬山虎的紅葉，卻還依然靜靜依附在枝干上。

就這樣一株爬山虎，有什么可觀察的。

原因僅僅在于，它不是生長在土地上，而是生長在一棵大槐樹的樹縫里。于是，我把想象放飛到了很多年前。

不知怎么的，這棵槐樹，樹身上就裂開了一道口子。也許是栽樹人的不小心，也許是哪個淘氣孩子的惡作劇，也許是什么銳利尖端的重物一不小心砸在了它的身上。這棵樹，因了這個難看的大口子，還暗自傷過心，落過淚，自過卑，而它恰好又長在十字路口邊上，很顯眼的地方，可謂地理位置優越。可是，對于它而言，或許它寧可自己長在花園的深處，或者某個偏僻的角落里，不為任何人所見，不為任何花草樹木所聞。就這樣，這棵槐樹，帶著身上的瘡疤，痛苦艱難而又百般無奈地生長了很多年。多年以后，樹在長大，那個奇丑無比，讓槐樹難以挺胸抬頭的大口子也在跟著樹身長大。然而，歲歲年年的風吹雨淋之下，日月給這個大口子填了些泥沙在里面。不知何時，一顆爬山虎的種子，被一只鳥兒當作食物銜在嘴里。這只鳥兒恰好又落在了這棵大槐樹上，機緣巧合中，竟然一不小心，這顆種子，就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這個大口子里。春天的陽光雨露，使這顆碰到奇遇的種子，發了芽，開了枝，散了葉。這是武俠小說里才有的千年不遇之奇緣呀！

有了這株爬山虎，它的枝蔓開始緊緊貼著這棵大槐樹身上以之為丑的大口子生長，日積月累，大槐樹身上難看的大口子，被爬山虎的枝葉遮蓋了。這株瘦弱的爬山虎，了卻了大槐樹的心病，因此而讓大槐樹有了自信，于是乎，大槐樹，就允許爬山虎將根扎進了自己的身體里，用它自己體內的汁液，來供養這株爬山虎。

大槐樹為爬山虎提供給養，為爬山虎遮風擋雨，有了身強力壯高大威猛的大槐樹做衣食父母，爬山虎衣食無憂地在這棵大槐樹的身上生存了下來。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爬山虎用自己僅有的不多的枝枝葉葉，彌補了大槐樹多年的夙愿難題。

這時，大槐樹才幡然醒悟，原來自己身上的傷疤，是為多年以后的爬山虎種子營造的生存家園。

我給你以生命，你送我以美麗。

多么美好的天作之合啊！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