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建芳 游鳳霞
摘 要:在線閱讀已經成為了當前全民閱讀的主流形式,但在線閱讀絕對不會只是一種信息檢索、信息獲取的閱讀學習活動,它會在潛移默化中對讀者帶來不良的影響與改變。文章首先闡述了在線閱讀的現狀,剖析了媒介技術哲學觀的內涵,同時立足于媒介技術哲學觀視域來批判性看待在線閱讀形式,最后提出引導在線閱讀健康發展的幾點建議,以期對正確認識在線閱讀、把握未來閱讀文化的發展方向起到一定的作用。
關鍵詞:媒介技術;哲學觀;在線閱讀;數字閱讀
中圖分類號:G206.2(71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2)09 — 0150 — 04
21世紀是一個開放性、包容性、智慧性的全新時代,隨著區塊鏈技術、人工智能技術、大數據技術等的迅猛發展,互聯網對于人們的生產生活帶來了較大的影響,妥善運用互聯網技術已經成為了現代人必備的基本素養[1]。閱讀作為人類獲取信息的主要途徑之一,在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特點;歷史車輪滾滾向前,閱讀媒介由最開始的甲骨、牛皮,發展到絹、紙張,再到現在的數字化,電子媒介已經成為了現代人的重要閱讀方式。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于2021年2月發布的第4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中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已經達到了9.89億,與上年相比增長了8540萬,目前互聯網在社會中的普及率超過了70.4%。由此可見,電子媒介已成為現代人開展閱讀、獲取信息的重要平臺[2]。
在線閱讀,也被稱為數字閱讀,是以互聯網為平臺,讀者通過電子閱讀器、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電子媒介來開展信息檢索、信息獲取的閱讀學習活動[3]。與傳統紙質閱讀相比,在線閱讀以其碎片化、超鏈接等特征有效滿足了讀者隨時隨地開展閱讀的需求,故而備受現代人的推崇[4]。但是在線閱讀也很可能會帶來一系列麻煩與問題,例如:在線閱讀會不會改變讀者的思維方式,影響讀者的理性思考能力?在線閱讀的盛行與當前長篇經典文學著作很少有人問津是否有一定的聯系?在媒介技術哲學的開山祖師Marshall McLuhan教授看來,“媒介即訊息”,若只是將技術視為達成目的之途徑,那么完全沒有觸及到技術的本真。同樣,在線閱讀也絕對不會只是一種信息檢索、信息獲取的閱讀學習活動,它會在潛移默化中對讀者帶來不良的影響與改變。鑒于此,文章基于媒介技術哲學觀來對在線閱讀進行理性分析,以期能夠深刻揭示出在線閱讀的消極影響,并提出消減這種消極影響的一點建議。
(一)在線閱讀已經成為了當前全民閱讀的主流形式
傳統紙質文本的閱讀順序是線性的,需要從頭讀到尾,中間若有間斷,則不利于讀者的理解;與此同時,紙質文本的體積較大,不太便于隨身攜帶,也難以滿足隨時隨地閱讀的需求。而在線閱讀則不然,讀者只通過易于攜帶的電子閱讀器、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電子媒介就可隨時隨地查閱所需的信息資源[5]。從目前來看,在線閱讀形式已經被越來越多的讀者所接受,《2020年度中國數字閱讀報告》指出,2020年,我國在線閱讀的用戶規模已經達到了4.94億人次,與上年相比增長了5.56%,平均每個人閱讀了6.3本有聲書、9.1本電子書,而人均紙質書的閱讀量卻與上年相比減少了2.6本,由此可見,在線閱讀已經成為了當前全民閱讀的主流形式。
(二)在線閱讀的主體以中青年為主
基于《2020年度中國數字閱讀報告》來看,90%以上的在線閱讀者的年齡分布于18-49周歲之間,其中,18-39周歲的中青年群體充當了“主力軍”作用,而40-49周歲的中年人所占比例也逐漸加大,2020年占到了在線閱讀者總數的22.92%。通常而言,閱讀人群的分布與其年齡存在著較大的關系,中青年群體性格活躍、勇于創新、追求時尚,易于接受新鮮觀點,敢于嘗試新鮮事物,所以,他們也更愿意接受在線閱讀這種新型閱讀形式,也自然就成為了在線閱讀的主要群體。
(三)在線閱讀的媒介以智能手機為主,信息多為免費
在線閱讀的內容較多,包括視頻、音頻、文本、圖片等,閱讀載體由原來的紙張轉變為現在的電子閱讀器、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電子媒介。智能手機作為現代人使用最頻繁、普及度最高的通信工具,再加上4G網絡、5G網絡給手機用戶帶來了諸多的便利,通過智能手機來開展在線閱讀的用戶數量逐漸諸多,智能手機閱讀已經成為當前在線閱讀人數最多、在線閱讀時間最長的閱讀方式[6]。當然,在線閱讀資源既有免費資源,又有付費資源,絕大多數的在線閱讀者都傾向于應用免費的數字閱讀資源,但在線閱讀習慣的逐漸形成,也讓相當數量的在線閱讀者愿意為優質內容付費,2020年,有26.83%的在線閱讀付費用戶每月為優質內容付費金額超過了100元。
媒介技術哲學觀是由Marshall McLuhan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首次提出的,時值美國正在開展“反正統文化運動”,穿牛仔褲、玩搖滾樂、嬉皮士等等層出不窮,彼時的美國青少年也被稱為 “垮掉的一代”,他們的各種“超出常規”的不良行為受到了社會各界的密切關注。電視作為當時最流行的一種新媒介進入到美國千家萬戶,Marshall McLuhan特別重視電視等媒介對美國青少年的影響,且認為其影響力巨大,若不能對媒介的本質進行正確認識,那么必然就不能很好地對媒介進行駕馭[7]。Marshall McLuhan期望通過對新媒介的“語法”進行研究來獲取所需的“絕對真理”,且明確提出觀點:與媒介技術給公眾所傳遞的信息資源相比,媒介技術形式會更加重要。由于Marshall McLuhan基本將“媒介”與“技術”等同視之,所以,他所提出的“媒介”就無所不包,故而學術界就將其理論歸于媒介技術哲學,Marshall McLuhan的媒介技術哲學觀就此產生。
“媒介即訊息”是媒介技術哲學觀的重要命題,究其本質,就是媒介技術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人類的社會關系與生活方式,其主要表現就體現在媒介技術營造了一種“環境”。基于媒介技術哲學觀而言,“環境”是一種無處不在的滲透模式,且讓人很難發覺,代表著普遍的結構與基本的規則。人類的感官在技術“環境”中會得以較大的延伸,但需要重塑人類的社會心理,這實際上就體現出了技術的作用與功效。Marshall McLuhan希望通過“媒介即訊息”命題來讓大眾重視媒介技術所帶來的影響,而不只是關注媒介所傳播的內容;換而言之,就是希望大眾能夠重視技術“環境”。技術“環境”通常有2個特點:第一,人類一直以來都是生活于技術營造的環境中;第二,技術“環境”既會對人類的感官進行“麻痹”,又會時時刻刻對人的行為與思想進行改變[8]。具體到在線閱讀而言,媒介技術哲學觀認為電子閱讀器、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電子媒介的出現給讀者帶來不良的影響與改變。
(一)在線閱讀導致文本結構與讀者認知出現碎片化
1.導致文本結構的碎片化
無論是報刊的紙質文本,還是書籍的紙質文本,通常都具有較強的整體性與連貫性,且篇幅相對較長,而超鏈接技術則將在線閱讀文本內容分解為若干個可搜索組塊,碎片化也隨之而形成。在充滿超鏈接的在線閱讀環境下,讀者基本都是在不斷接受結構散亂、碎片化明顯的知識點與信息點。例如:微博是一個承載著海量信息碎片的平臺,“微”字就意味著讀者利用碎片化時間來進行使用,雖然其主題紛繁、形式多樣,但篇幅文字不超過140個字,沒有“為什么”,只有“是什么”。對于廣大讀者而言,微博就是拼貼了文字、影像、音頻、圖片的“大雜燴”,只適合短時間內瀏覽,很難讓讀者體驗到博大精深的境界。
2.導致讀者認知的碎片化
電子閱讀器、智能手機等在線閱讀媒介便于攜帶,且其通過互聯網所能觸及的信息資源卻極為海量,故而讀者常常會在閑暇之余,利用碎片時間來開展在線閱讀。讀者通過碎片化閱讀所獲內容嚴重缺乏“邏輯”與“結構”的支撐,只能更多地去“了解”事件、知識點或概念,但卻難以深入“理解”事件的來龍去脈、知識點的關聯、概念的背景脈絡等,也難以將其與讀者的知識框架相互融合。更為嚴重的是,若讀者長時間處于真假難辨、碎片化的信息流中,必然會影響其深度認知能力與整體認知能力,導致其越來越不愿意去閱讀內容復雜、篇幅較長的文章,進而導致讀者認知的碎片化。
(二)在線閱讀將讀者的理性自律予以消解
很多讀者在線閱讀的主要目的還是在于消磨時光、增加生活樂趣,故而表演夸張的短視頻、搞笑段子、娛樂資訊備受青睞,當然也有部分求知欲較強的讀者,他們開展在線閱讀的目的在于增進認知理解、獲取更多信息,但他們還是傾向于觀看《朗讀者》、《中華詩詞大會》等文化益智節目或傾聽“喜馬拉雅”、“每天聽本書”等APP的音頻內容,不太愿意在線閱讀“枯燥”的長篇文字。Marshall McLuhan教授曾經說過:耳朵與眼睛有較大的差異,耳朵是通感的,但并非是線性的、聚焦的、可分析的,傳統的印刷“文字范式”通常都富有較強的批判性、邏輯性,而數字多媒體符號環境則會讓讀者迅速從深思熟慮的認知過程中剝離出來,直接面對感官刺激,易于“了解”,但難以深度理解。從傳統的紙質閱讀到現在的在線閱讀,讓廣大讀者不得不面對“主體普遍性的去穩定化”問題。
紙質閱讀文本通常在語言表達上存在著較強的邏輯性與抽象性、在語句排列上存在著較強的穩定性與秩序性,可讓作者與讀者之間產生一定的距離,讀者通過相對獨立的閱讀能夠形成理性的思維、批判性的意識,最終形成理性的“自律自我”。而在線閱讀文本則不然,讀者已不再獨立地閱讀,通過線上留言與彈幕點評等方式來實現即時互動,“閱讀”也逐漸滑向到了“社交”,大V言論影響讀者判斷,讀者較易在快速在線閱讀中喪失獨立思考能力,批判理性、深思熟慮也逐漸消逝,去中心化、碎片化的“感性自我”將代替理性的“自律自我”。
(三)在線閱讀讓讀者的記憶“外包”
1.單一文本的閱讀時間日益減少
在線閱讀讓讀者獲取信息資源越來越便捷、越來越豐富,無論是閱讀范圍,還是閱讀規模均得到了巨大提高,但讓讀者在單一文本的閱讀時間卻日益減少。哈佛大學醫學教育學院院長David Hirsh教授在2019年以可視化眼球追蹤法為載體來開展了一項課題研究,內容是對讀者的網頁閱讀行為進行實驗研究,結果表明:讀者在閱讀網頁時更多地是關注“關鍵詞”、“摘要”、“標題”等信息,希望通過泛讀、跳讀、掃讀等閱讀方式在最短時間內找到所需答案,鮮有人逐字逐句閱讀。在當前海量涌現的信息流面前,在線閱讀者通常疲于應對、淺嘗輒止,即便是少數被收藏的網頁也基本不會再查看第二次。在線閱讀的“轉瞬即逝”特點讓讀者難以有充裕的時間來消化閱讀內容,也難以讓其大腦內部形成有價值、有意義的“認知存留”,長此以往,必然會危害到讀者的理解力與記憶力。
2.易于讓讀者成為淺薄的“思想者”
由于在線閱讀可實現信息即時檢索,讀者也日益傾向于認同記憶功能只需如同簡單索引的觀點,無須對信息內容進行記憶,只要能夠記住信息的關鍵詞或存儲路徑即可。對記憶功能的改變也會直接改變讀者的閱讀行為:在線閱讀者更愿意在平板電腦、只能手機中存儲重要信息,而并非存儲于大腦內。互聯網正在逐漸替代人腦記憶所承擔的作用,而人們也將互聯網視為個人記憶的主要組成部分,這也稱為Google效應。有相當數量的讀者為減輕了人腦記憶“負擔”而慶幸,但并未能夠意識到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一方面,每年消失在互聯網上的網頁成千上萬,難以實現長時間保存在線閱讀文本,即便能夠保存,也會由于現有搜索引擎結果基本都是基于更新時間倒序排列,故而讀者有可能就不能檢索到有價值、但更新時間較早的信息。另一方面,長時間的不斷記憶能夠推動讀者理解能力的提高,讀者的大腦也會隨著記憶內容的逐漸增多而趨向于敏銳化,也有利于建構個人知識體系框架;但若讀者將記憶任務“外包”給互聯網,那么互聯網就會逐步由個人記憶的“補充品”轉變為“替代物”,長期以往,個體的智力深度就很難得到開拓。由此可見,良好的記憶對讀者的知識積累是極為重要的,若人腦記憶被互聯網所代替,那么就很容易讓讀者成為淺薄的“思想者”,難以開展深入的思考,真正抵達智慧深處。
(一)重塑在線閱讀的定位,賦予社會責任
在線閱讀(數字閱讀)自從誕生到現在的迅猛發展,一直都是與紙質閱讀相提并論的,數字閱讀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也因為這些優勢造成了我們片面看待它所帶來的一些不良影響。既然在線閱讀已經占據我們閱讀生活的一部分,我們就應該摒棄世俗的偏見,辯證的看待數字閱讀,對其重新定位,因此也應該賦予和紙質閱讀一樣的社會責任,擔負起傳承社會文化,促進社會進步的重任。
(二)注重數字(在線)閱讀素養的培養,從小做起
“數字閱讀”的低成本、及時、便捷、互動等特點讓閱讀者的選擇更加廣泛自由,對內容的鑒別意識也逐漸弱化,濫閱讀成蔓延趨勢。只有提高讀者的閱讀素養,提高對閱讀內容的鑒別能力,才能讓低質量的作品沒有生存空間,才能讓真正值得閱讀的內容留下來,才能使“素質閱讀”成為全民閱讀的新風尚。
(三)通過閱讀文化主宰數字媒介,重塑數字閱讀的文化和精神
閱讀從來都是有意義的,不管是紙質閱讀還在線閱讀或是數字閱讀,我們都不能忽略閱讀的本質。閱讀是一種社會文化,受技術條件、政治環境、社會需求等因素的影響而不斷變化,不斷發展的,我們不能被先進的技術或者媒介所誤導,而要牢牢把握閱讀的本質,做“有思想”的閱讀者,重塑數字閱讀的文化和精神,向對社會有利的方向發展。
(四)通過學習閱讀,提升閱讀學習的能力
閱讀的目的之一就是學習,通過閱讀,獲取某專業或者學科方面的知識,從而提高自身素質。追溯源頭,我們要通過學習閱讀、學會閱讀,將碎片化的知識重構成有知識脈絡的信息,從而達到閱讀學習的目的,提升閱讀學習的能力。
總之,基于媒介技術哲學觀對在線閱讀進行批判,并非是要讀者舍棄在線閱讀,重回無互聯網時代,那是不可能的,也是毫無意義的。面對著在線閱讀的這些消極影響,我們不能悲觀失望,而要主動出擊,將媒介技術環境之限定的平衡法則進行“打破”重構,讓在線閱讀與紙質閱讀有效結合,重新讓閱讀滋養人生,傳承中華民族的優秀文化。
〔參 考 文 獻〕
[1]馬歇爾·麥克盧漢.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M].何道寬,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35,34,131,190.
[2]埃里克·麥克盧漢,弗·克·秦格龍.麥克盧漢精粹[M].何道寬,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338,367,395.
[3]Kroes P. Technical artefacts:creations of mind and matter a philosophy of engineering design[M]. Springer Dordrecht Heidelberg New York London,2012:40.
[4]Brey P. Evaluating the social and cultural implications of the internet[J].ACM SIGCAS Computers and Society,2006,36(03):4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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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菲利普·馬爾尚.麥克盧漢媒介及信使[M].何道寬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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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保羅·利文森.軟邊緣:信息革命的歷史與未來[M].熊澄宇,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20:4.
〔責任編輯:楊 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