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精神是從先秦儒學發端,以“仁”為核心,以“禮”為基礎,強調君子的品德修養,提倡仁政與教化的思想流派。儒家精神不僅在中華民族漫長的發展歷程中塑造了主流知識分子與精英群體的人格思想,成為兩千年來封建社會進行統治的主要思想依據,影響了中國歷史的政治格局,而且在新時代背景下煥發出新的生機,與紅色文化相互融合,成為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精神基礎。在先秦儒學的發展過程中,孔子、孟子、荀子分別作為儒學的奠基人、繼承者以及實踐者,對儒家精神的內在闡發與持續演變做出了巨大貢獻。現將深入分析孔子、孟子、荀子對儒家精神的闡釋與發揚,探討儒家精神的演變歷程,以供參考。
儒、釋、道是中國古代影響范圍最廣、影響力最大的三大思想流派,其中,道教與佛教分別強調“治身”與“治心”,旨在發揚順世與出世的精神,而儒教則具有積極經世與入世的特點,旨在發揚以修身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君子人格,以“仁”為終極目標、以“禮”為實踐路徑,構建以仁政和教化為核心的理想社會。在中華民族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儒學作為官方主流意識形態,在封建社會專制統治中發揮著不容忽視的重要作用,影響著我國兩千年來的政治格局與文化傳統。在儒學建構與發展期間,孔子、孟子、荀子分別在不同階段從不同角度對儒家精神進行了深刻闡釋,對儒家精神的演變歷程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下面將從孔子、孟子、荀子的學說思想出發分析儒家精神的歷史演變。
儒學之奠基:孔子以“歸仁”為宗旨的儒家精神內涵的初步構建
孔子所在的時代正處于東周的春秋時期,此時戰爭頻繁,王室傾頹,社會動蕩,諸侯國的逐漸興盛使得人們逐漸對周朝王室失去了敬畏之心,社會呈現出禮崩樂壞的景象,周禮的恢復與重建難以在當下的社會發展中得到有效落實,需要建立新的思想體系與禮樂模式來規范人們的行為,構建和諧穩定的理想社會。為此,需要為“禮”的構建提供思想依據與內在支持。在這一社會背景下,孔子重新審視了人的內在情感與外在行為之間的關聯,從人內心深處尋找到了“禮”的構建依據,即“仁”。《論語》中記載了孔子對“仁”這一儒學核心理念的闡釋,即為“愛人”,“仁”代表人內在的積極情感,是對周圍人的愛。每個人心中都有“仁”,能夠對父母、兄弟、親友的喜悅與痛苦感同身受,表達對父母、兄弟、親友的友好與善意。可以將這種內在的情感逐漸推及到更多的人身上,對陌生的人也能表達仁愛,而“仁”這一內在道德力量的外在表現即為“禮”。擁有內在情感道德的人會以內心的愛為宗旨,堅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則,對自身的行為進行約束,對自身的外貌形象、言談舉止以及性格品質進行規范,從而在日常生活中踐行“仁”,而這一約束與規范行為即為“禮”[1]。也就是說,“仁”與“禮”是“愛人”這一人人共有的情感道德的內在核心與外在表現,二者之間存在著極為密切的關聯,孔子正是在這一基礎上提出了以“歸仁”為宗旨、以“克己復禮”為踐行途徑的思想理念,為儒學精神的繼承與弘揚奠定了基礎。
首先,在孔子所倡導的以“仁”與“禮”為核心的儒學精神思想中,孔子不僅強調了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為原則的仁愛精神,還關注人格內在的主體性與積極性,強調在真理與理想面前,無論面對什么樣的危險與困難,都要始終堅持自強弘毅的精神,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將“仁”與“禮”的踐行視為終身的責任,這一精神思想成了中國古代士大夫人格構筑中的力量源泉。其次,孔子繼承了周王朝敬天畏命的思想,認為天命這一自然運行法則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同時將秉承天意、為天行道視為君子的責任與使命,讓人們能夠在對天命保持敬畏的同時充分發揮人的主體性,踐行“仁”與“禮”。再者,孔子還重視好學精神,《論語》中記載了很多與“知與學”相關的言論,鼓勵君子立志向學,以追求真理為目標終身學習,掌握思考、學習以及溫習的有效方法,持之以恒地獲取新知。在此基礎上,孔子提出了安貧樂道的儒家精神,提倡人們守貧與樂貧,不被名利、財富之類的身外之物干擾自己的內心,以獲取新知、踐行禮樂、堅守仁義為目標,在探求真理與道義的路途上時刻保持自省,不斷反思自我,改正錯誤,修身養性,實現理想,這一思想理念也成為中國歷史上無數不得志的士大夫群體的精神歸宿[2]。
儒學之繼承:孟子以“達者”為理想的儒家精神內涵的深入闡發
孟子處于東周末年戰國時期,彼時諸侯列國仍然紛爭不斷,各諸侯國更渴望強國之策,以期擺脫亡國風險,在諸侯爭霸中占據領先地位。這一社會背景使得以建設天下大同的和諧理想社會為目標的儒家學說在傳播推廣與實踐應用過程中受到了阻礙。孟子作為儒學的繼承者,對孔子的儒學思想與相關學說進行了更為深入的闡發,成為繼孔子之后最有影響力的儒者,將儒學精神進一步發揚光大。
孟子對孔子所提出的“仁”的內涵進行了進一步的拓展延伸,從人心固有的“仁”推及至“良心”與“本心”,指人內心潛藏著的向往仁與善的仁義之心,包括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以及是非之心,是人與生俱來的品質。人的仁義之心受到物質利益的誘惑而被欲望遮蔽了,所以在外在行為上表現為“非禮”,而賢德的君子則能夠抵制物質欲望的誘惑,忠于“本心”,通過對自我的嚴格約束在外在的行為舉止上表現出自己的“良心”,實現對“仁”與“禮”的有效落實與踐行。借助這一理論體系,孟子為孔子學說中“仁”與“禮”的關系以及“仁”與“禮”的踐行提供了更為完善的論證依據。此外,孟子還從仁義禮智出于人心這一理論出發,將“仁”從人格修養和倫理道德層面提高到了政治理想層面。孟子認為,一位明君首先需要體察自身的本心,擴充自己的四心,在日常生活中貫徹落實“仁”與“禮”,并由己及人,逐步擴大“仁”的影響范圍,最終形成“仁政”,達到人人皆為堯舜的效果[3]。在此基礎上,孟子還提出了“民貴君輕”的思想,認為天下歸屬皆在民心向背之間,只有通過實行“仁政”才能得民心,才能構建天下大同的理想社會。
除了對“良心”“本心”以及由此延伸出的“仁政”的闡述之外,孟子還為儒家的思想學說提供了更多豐富的精神內涵。首先,孟子對孔子所構建的自強弘毅的士大夫精神進行了拓展延伸,提出了“士”之人格理想的實踐路徑——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以內外兼修的實踐要求讓士大夫理想人格與精神品質的構建更加成熟。其次,孟子強調正氣致道的“達者”精神,提倡人們在物質利益的誘惑與現實苦難的壓迫下勇敢迎接命運的挑戰,無畏無懼,剛勇進取,以浩然正氣行走于天地間,為正義與真理舍身取道,構建積極、高昂、進取的主體人格與精神品質。“達者”精神在孟子的思想學說中占據著重要地位,是孟子士大夫理想人格構建的終極目標與最終歸旨,也影響了一批又一批中國歷史上知識分子的精神構建[4]。此外,孟子在“仁政”的基礎上提出了具體的經濟制度改革方向,除對井田制的重新闡發之外,孟子還提出了有節制地開采自然資源,這一思想不僅能夠有效避免資源枯竭,還提出了新的人與自然的關系,表達了尊重自然的精神。
儒學之踐行:荀子以“治世”為核心的儒家精神內涵的拓新實踐
荀子是生活在戰國末期的儒家思想的繼承者、革新者與實踐者。彼時,諸侯列國之間的戰爭已進入白熱化階段,秦國國力愈加強盛,統一大勢不可阻擋,各個諸侯國到了生死存亡的攸關之際,更加追求經濟與軍事力量的強大,以“仁政”治天下、實現天下大同的理想社會的儒家思想學說在這一歷史背景下顯得過于理想化,無法滿足各諸侯國的統治需求,難以得到全面的推廣應用。而荀子則在繼承孔、孟思想學說的基礎上對儒學進行了創新改進,為過于理想化、缺乏現實基礎與實踐經驗的形而上的儒家思想學說提供了落地的可能,讓儒家思想學說能夠真正應用到戰國末期諸侯割據、紛爭不斷的現實場景中,積極解決現實生活中存在的各類社會問題,提高儒家思想學說的實踐性,為儒學與儒家精神注入更多新鮮血液,讓儒家學派在百家爭鳴中脫穎而出,為后續中華兩千年封建歷史的專制皇權統治奠定了堅實的思想基礎,提供了完善的制度支持。
自孔孟以來,儒家的天人觀通常會將天命視作決定王朝更替與社會變化的關鍵。一方面,天命無不違抗,另一方面,人又可以通過踐行“仁”與“禮”來順應天命,成為天意的代言者,在此基礎上逐步構建出“王道仁政”的思想體系,以實現人人皆為堯舜、天下大同的社會理想。但隨著戰國末期戰爭的頻繁發起與社會的混亂動蕩,荀子對自孔孟以來的儒家天人觀進行了重新審視,認為對天命的順應已無法挽救既有現實局面,人才是導致社會動亂的主要原因,于是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天人相分”的理論學說,將天視作不蘊含人的意志與價值的自然之天,從而將挽救社會、治理國家的重任歸還與人本身,而人需要做的就是“明于天人之分”,按照人的需求去制定禮法制度,充分發揮人的自主能動性。
為約束和規范人的行為,讓動蕩紛亂的社會重新恢復和諧穩定,荀子繼承了孔子“禮”的核心思想,利用禮法構建了一套政治思想制度與社會倫理道德體系,讓人們能夠遵從禮法要求約束自身的言談和行為舉止,逐漸由己及人,形成更為廣泛的社會影響,逐步從社會的構建應用至國家的治理等各個方面。但與孔孟的儒家思想不同,荀子提出了“人性本惡”的理論,認為人天然具有追求物質利益的欲望,并會為滿足欲望而互相爭奪,最終導致戰爭與暴亂,而要想避免這一后果,就需要對人的欲望與惡意進行約束,通過“隆禮”來避免人們陷入因物質欲望而引起的斗爭中。此外,荀子提出“禮”還具備“分”的作用,即將天下之人按照君臣地位、長幼關系、貧富差距、職業類型等不同的身份特征進行分類,讓人們能夠按照自己的身份遵守“禮”,各安其分,各司其職,確保社會所產生的各類物質能夠滿足人們經過禮法節制的需求,構建清晰、穩定的社會秩序,保證社會的正常運轉。
在戰國末期以諸侯列國經濟軍事實力的強盛為主要追求目標的歷史時代中,儒學過于理想化和形而上的思想學說越來越不被重視,在傳播、推廣與應用中也遇到了較多困難與阻礙,使得儒家學派逐漸式微,而法家學派的思想則強調“以刑止刑”,通過“法”這一統治階層的強制性工具來治理國家,從而實現擴大疆域、積累財富的統治目標,這一思想流派正符合戰國末期各諸侯國的統治需求,也為三晉、楚國以及秦國的發展強盛做出了巨大貢獻,在戰國末期得到了廣泛的應用。為此,荀子將法家的部分思想學說融進了儒家學派的思想體系構建中,強調“隆禮重法”,以禮為統,以法為輔,將禮視作法的前提與綱領,將法視作禮的輔助與補充,用禮義從內在提升士大夫與百姓的道德修養,用法理從外在約束士大夫與百姓的行為表現,從而構建穩定和諧的社會,實現國家的治理目標。雖然荀子提出了性惡論并將法家思想融入了儒家思想體系中,但荀子始終堅持“禮”作為治理國家的核心原則,強調仁愛在國家治理過程中的重要性,要求統治者盡人倫以王天下[5]。
在對儒學的繼承、革新以及實踐過程中,首先,荀子帶領儒家思想從“天人合一”轉變為“天人相分”,將天道自然視為與現實無關的存在,在此基礎上肯定了人的主觀能動性,并提出了勇于制天的精神,將人視為“最為天下貴”者,讓人們不再被動地順應天命的安排,而是通過努力去改造現實,實現理想。其次,荀子繼承了孔孟內省、慎獨的思想,重視對內在人格與精神世界的挖掘與探求,潛心向道,以探尋真理為目標,構建士大夫的理想人格。再者,荀子還弘揚了勇擔道義的儒家精神,將真理與道義視作人生所追求的終極目標,強調面對現實的困苦與阻撓時,始終保持勇敢無畏、鍥而不舍的進取精神,對現實世界懷揣著強烈的責任感與使命感,對君子品格有著強烈的追求,構建了中國歷史上士大夫群體的理想目標。此外,荀子讓過于理想化的形而上的儒家思想學說的精神內涵與現實接壤,強調“經世致用”,在繼承孔孟對士大夫人格的要求和對大同社會向往的基礎上,對戰國末期的現實社會進行了深入體察與全面批判,在現實土壤中構建了新的儒家思想體系并重新闡發了儒家精神內涵,提高了儒家學說與儒家精神的實踐性,以經世致用為目標,讓儒家精神成為中國兩千年封建專制統治歷史中的重要制度與思想基礎[6]。
儒家精神是由先秦儒家所開創、繼承與發展,并被中國封建社會官方統治階級所承認和發揚的主流意識形態,其核心思想影響了兩千年來中國封建社會的政治格局與文化傳統,在中國歷史進程中扮演著不容忽視的重要角色。隨著新時代的到來,我國歷史文化傳統中的儒家精神仍對現代社會發展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影響了革命時期紅色文化的構建與傳承,也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形成做出了重大貢獻。因此,結合孔子、孟子、荀子對儒家精神作出重要闡釋與補充的學說內容來研究儒家精神的演變歷程在建設新時代的今天仍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能夠為當下中國哲學、文化傳統以及民族精神的建構提供有效指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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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孫培華(1980—),男,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文學與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