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浩然
君子思想是儒家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儒家文化的精華和凝聚。中國傳統社會無數志士仁人將“君子”作為理想人格,并將其作為自己修身的最終目標。在今天,“君子”這一理想人格依然熠熠生輝。從儒家經典《四書》出發,簡要論述儒家君子思想中“君子”的人格要求及“君子”人格的養成路徑。
儒家文化是中華傳統文化的精華和內核,而君子思想是儒家文化的凝練和本質體現。儒家學派歷來推崇“君子”文化,把“君子”的行為、道德規范作為“成人”的標準,希望人們去努力循行[1]。“君子”是儒家構建的理想人格,是儒家文化的道德人格載體,凝聚了儒家思想深厚的道德意蘊。君子思想的主要內容包括儒家文化中對“君子”的道德要求和有關君子養成路徑的思想。
“君子”的定義
從字源學來看,“君子”二字并沒有作為實詞同時出現在甲骨文中。“君”字在甲骨文中有所記載。《說文解字》中說到,“尊也。從尹。發號,故從口。”先說字形,“君”從“尹”。關于“尹”的字形,“尹”似手持一物,有的人認為是毛筆,有的人認為是與狩獵有關的,出于射。但是可以發現不論作何解釋,“尹”字的字形都是在指代原始時期的重要人物或是重要人物的某種動作。字義上說,許慎認為“君,尊也”,徐鍇認為“君為尹”,說法紛繁,但總體指向都是手握權力,有地位的統治者。“子”字則多為貴稱,通常與爵位相關。
“君子”二字不能拆開研究,因為雖然二字沒有出現在甲骨文中,但是在商周及之后的古籍中都是一起出現的,是一個實詞,故對“君子”二字的詞源學分析和解釋從研究上來看更有意義。“君子”的詞義解釋也復雜多樣,尤其是先秦前后,其語義變動較大。孫星衍的《尚書今古文注疏》中說到:“有正、庶佰,正、伯,皆長也。君子者,《釋話》云‘君、大也尸子者,馬氏注《論語》云‘男子通稱也。庶士者,士之言事,總謂朝臣。”孔子以前,“君子”二字原義主要是指尊貴的,有社會地位的統治者或是直接指代統治者。春秋時期,孔子引申了“君子”的涵義,為其賦予了更多道德內涵,通常指有崇高道德水平和道德追求的人,對社會地位的強調有所弱化。孔子對“君子”涵義的引申和闡發,最明顯的體現便是在《論語》之中。“君子”在《論語》中共出現106次,其中表示原義的,即指代有尊貴地位的統治者的僅有10處,其余96處皆是在構建其道德體系中的君子形象。另外還有非儒家的學者的釋義,比如《白虎通》中說到:“君之為言群也。子者,丈夫之通稱也。”此外,現代學者也有很多從歷史學上考據“君子”的詞義及其流變,其中也有不少不同的細微說法。
儒家君子思想的人格要求
在儒家經典中,“君子”的形象是在對“君子”與“仁”,“君子”與“禮”,“君子義”“君子慎獨”等的刻畫中逐漸清晰的,因此我們可以根據儒家經典中的相關論述,從不同角度理解儒家對君子人格的道德要求。
一為君子尚仁尚禮。仁禮學說是儒家思想的基石和精髓,是儒家眾多思想的發端。所以,君子作為儒家所倡導推崇的理想人格,其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道德要求便是尚仁尚禮。仁是君子之道的開端,是君子需要時刻做到的。儒家的仁學把仁視為人的道德本源和本根,而仁的本質就是愛人——既愛自己又愛他人,“仁”最為充分地體現了利他主義的品格[2]。“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論語·里仁》)所以君子就是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發生什么情況,都應當恪守仁,不違仁,仁是君子自我道德要求的基本信條。“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論語·憲問》)君子無憂無懼,因為其奉行仁道,君子仁則無所畏,智則無所困,勇則無所懼,君子之道正是由仁開始的。仁這一君子品德,體現到行上的就是愛禮,可以說尚禮是尚仁的必然結果,也是最好體現。君子尚禮就是用禮的標準匡正自己的思想言行。“君子博學于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論語·雍也》)“君子思不出其位”(《論語·憲問》),君子要博學群文,但是更重要的是以禮約之,不僅行為要遵循禮,甚至連思想都不能逾禮,無禮,則不立,不時刻用禮約束自己,那么很快就會離遠離君子之道。
二為君子尚義。君子人格另一個鮮明的內涵便是尚義,君子作為一個崇尚高尚品德,以道德禮法約束自己的理想人格形象,其義利觀必然是趨義避利的,這與“小人”的義利觀是截然相反的。“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論語·里仁》)在義利面前,君子可以舍生取義,只有這樣才能垂范天下,為民所信。
三為君子敏事慎言。在言行方面,君子是敏事慎言的,這樣的行為特征是君子訥、誠性格的生動體現。“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從之。”(《論語·學而》)先行事,而后言,這樣才能算得上是言行一致,才是君子所為。“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論語·里仁》)“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論語·憲問》)在言語上,君子慎重至木訥的境地,言行上始終是做的多,說的少,做到的才說,沒做的不說。
四為君子求諸己。不論是學習,做事,還是修身,君子都是求諸己而不是求諸人,君子求諸己是君子在道德、思想和行為方面都有嚴格自我要求的表現。“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論語·衛靈公》)君子遇上任何事情,都是先進行自我反省,而不是將問題訴諸他人。“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大學》)君子不應該用自身的準則來苛求他人,而是以自己的心理感受去推及他人,設身處地地為對方考慮,寬恕他人,這同樣可以理解為仁[3]。
五為君子慎獨。君子對自己的道德修養和行為約束不僅見于公共場合,更見于獨處之時。甚至在獨處的時候,君子要更審慎地審視自己的內心和行為,慎獨是君子對自我要求嚴格的生動表現,“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大學》)往往在隱蔽的地方最能體現德行,所以君子獨處時也能誠不自欺,君子不自欺所以坦蕩蕩,坦蕩蕩所以無憂無懼。
儒家思想對君子人格的要求還包含豐富的社會理想和與社會實踐相關的內容。“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論語·子張》)君子不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歸隱山林的隱士,也不是遠離壇火的野獸或者神明,其對道德的超高追求和對自身行為的強烈約束并不是為了脫離世俗踏入某些“玄之又玄”的境界,相反,在“有道”之世,君子是積極入仕的,這與其追求圣賢之道是不沖突的。正是因為君子不是一個人不能及的“超人”形象,也不是一個脫離社會的隱士形象,其幾近完美的道德形象對于人們才有學習的意義,而君子的形象也因此更加生動。君子的社會實踐路徑,最集中的體現是在《大學》的八條目中:“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大學》)君子自然而然地進行社會實踐,這是因為修齊治平之間是有嚴謹而完整的邏輯關系的,修身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前提和邏輯源頭,修身才能齊家,齊家方可治國,治國而后平天下,“修齊”是“治平”的前提,“治平”是“修齊”的目的,君子是構建和諧社會的主體力量。回溯孔子生活的時代乃至于整個封建朝代,通過求知提高道德修養,從而成為君子,這一直以來都和治學為官、報效國家有著緊密的聯系[4]。在社會理想方面,我們認為,君子的社會理想是“有道”,這里的“道”是君子奉行追隨的“道”,是一個具有多重內涵的概念。儒家所說的“道”具有現實性和經驗性,是“天道”和“人道”的統一、社會理想和人生理想的統一、價值目標和實踐路徑的統一。儒家的社會理想是天下“有道”、人格理想是成為君子、仁者,這兩者是可以內在地統一起來的[5]。“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知焉。”(《中庸》)“有道”可以基本理解為和諧,這體現在人人各居其位,各行其是,依禮而行,社會秩序和諧;為子孝,為弟悌,為臣忠,社會關系和諧。“有道”社會要求人們有一定的道德修養,即尚德,遵循儒家推崇的禮制,即崇禮。民尚德崇禮,則社會有道。
儒家君子理想人格的養成路徑
君子好學。學習是君子修身的基本途徑,這里的學習方式包括自學和向他人學習,這里的學習內容包羅萬象,不只限于文化知識,凡是合乎君子之道的內容都是君子樂于學習的。君子通過這種廣泛的學習,不斷完善自己的知識積累和道德修養,來達到修身的目的。君子的好學還有許多要求,比如“君子上達,小人下達”(《論語·憲問》),“學而時習之”(《論語·學而》),“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論語·學而》)。君子追求的東西是積極向上的,所以君子學習的內容也應當是符合其思想追求的;君子不僅好學,而且樂于及時地溫習學過的內容,好學也許是容易做到的,但是能及時溫習所學確實難以做到;君子的學習不是純粹的閉門造車,而是要向有道的人請教,用道不斷匡正自己的言行。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君子還“敏而好學,不恥下問”(《論語·公冶長》),君子不僅可以向有道之人學習,甚至可以請教不如自己的人,向有道之人學習已經是難事了,向不如自己的人學習則更加難以做到。
君子敏行。君子是敏事慎言,知行合一的。“君子學道則愛人”(《論語·陽貨》),“仁者 ,愛人”(《孟子·離婁下》),愛人,是體現仁這一君子品德的重要舉措,是君子在學習了仁后自然而然的行為,所以君子絕不是只知不行的,知和行是相輔相成,統一起來的。君子不僅實踐所學,而且敏于實踐所學,這是君子審慎的品質決定的。言行兩端,君子向來都是做得多,說的少,行于言前且不言未行之事,所以君子通常是言行一致的。再談君子所行,君子行之事皆符合其追求的理想道德,君子尚仁尚義,所以其行為舉止無處不符合仁義。“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論語·里仁》)“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孟子·梁惠王上》)可以見得,仁與義之于君子不只是內化于心的道德準則,更是君子應當外化于行的行為規范,君子所學乃仁義之道,君子所行乃仁義之事。
君子內省。內省是貫穿于君子的學和行之中的,君子審慎,日三省身,由內而外地審視自己,君子通過內省不斷提升自己。自我審視是君子修身的重要手段,君子不可須臾離之道,要想不違君子之道,內省是時時刻刻都應該做到的,通過自覺的發于內心的自我審視,才能匡正自己的錯誤,始終不違君子之道。“吾日三省吾身。”(《論語·學而》)這里的三不是個確數,是頻繁的意思,君子每天都應當頻繁地內省。毫無疑問,君子內省的參照是君子之道,“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論語·學而》)為人臣忠,與友交信,溫故而知新,這些都是君子之道推崇的道德修養和行為,君子以君子之道為道德規范和行為準則,崇仁尚禮,行仁禮之事,君子之道是內省的參照。“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論語·里仁》)君子的內省更是有多個向度的,遇見了賢明的人,要以之為鑒,內省自己的品德言行是否與賢明一致,遇見了不賢明的人,要以之為戒,內省自己是否有著和其一致的品行。
君子中庸。中庸既是君子之道的集中體現,也是君子養成的重要路徑。“中”有中和的意思,中和是一種天地和諧的狀態境界,中是本,和為道,“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中庸》)所以君子時中,表現在行為上就是要時時刻刻保持不偏不倚,合度適中,行事既不過之也不會不及,不及則無用,過則成禍,只有中才是理想的狀態,時中方能道和。合度適中的言語,不偏不倚地行事,時中既是君子人格養成的刻度,又是君子人格養成的途徑。庸有平常,普通的意思,表現的也是一種中的狀態,比如聲音,過小則聽不清,過大則嘈雜;比如顏色,過清則暗淡,過濃則炫目,平常而普通的狀態才是和諧中正的狀態。庸是君子樸實品質的表現,這里的庸不是平庸、碌碌無為,而是樸實、淡雅,是一種行事方式、生活習慣和精神境界。“君子之道,樸實,雅淡。”(《中庸》)君子所追求的不是錦衣玉食,瓊樓玉宇,而是道德上的良善,通過不斷地道德自省和自我約束,達到樸而實,庸而雅的境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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