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信貸對我國經常項目貿易收支的影響分析

王夢

貿易信貸是影響一國對外資產和負債的重要因素。本文主要通過建立協整回歸模型，論證貿易信貸差額與經常賬戶貿易收支差額的關系，以探究貿易信貸對經常項目貿易收支的影響。研究發現，貿易信貸對我國經常賬戶差額存在顯著的負面影響。基于此，最后從提升貿易信貸報告數據質量、完善貿易信貸指標監測體系、加大貿易信貸報告監管力度和提高內、外部門信息共享水平四方面提出優化貿易信貸管理的可行性建議。

一、引言

近年來，隨著我國進出口貿易規模不斷擴大，資產類、負債類貿易信貸規模快速增長，貿易信貸差額也呈擴大趨勢。2011年資產類貿易信貸余額為2769億美元①，負債類貿易信貸余額為2492億美元，貿易信貸差額僅為277億美元；2020年資產類貿易信貸余額5972億美元，負債類貿易信貸余額為3719億美元，貿易信貸差額飆升至2253億美元，增長了7倍。與此同時，我國貿易信貸管理歷程也不斷實現便利化。從2008年實施額度登記管理的事前審批，到2012年隨著貿易外匯管理新制度的推廣，貿易信貸管理進入企業自主報告的事后監管階段。2019年進一步優化貿易信貸報告方式，簡化報告流程，取消30天報告期限，企業可實現全流程網上辦理，進一步實現了便利化。

然而，隨著貿易信貸規模不斷擴大，外匯管理便利化水平不斷提高，企業通過構造貿易信貸，逃避貨物貿易總量核查和監管，擴大順入順差缺口，易被跨境資金套利、逃避外匯管理等不法行為利用，進一步加大了跨境資金流動風險和監管難度。因此，本文主要通過建立協整回歸模型，論證貿易信貸差額與經常賬戶貿易收支差額的關系，以探究貿易信貸對經常項目貿易收支的影響，進而提出優化貿易信貸管理的可行性建議。

二、文獻綜述

目前國內學者對貿易信貸的研究側重于定性方面，多從貿易信貸報告管理、貿易信貸影響因素以及貿易信貸對貿易收支影響三個方面展開。

（一）貿易信貸報告管理研究

目前國內研究絕大多數從優化貿易信貸管理方面展開，主要包括貿易信貸管理的特點、存在的不足、完善措施等。國家外匯管理局浙江省分局課題組（2019）從宏觀層面研究構建貿易信貸風險監測預警體系，從微觀層面探索整合現行貿易信貸報告制度和貿易信貸統計調查制度，探索建立統一的貿易信貸管理、統計、監測、核查一體化的管理體系。陳慶玲、邱夢圓（2020）指出目前企業貿易信貸報告存在數據質量較差、無法直接對未報告企業進行分類等問題，建議構建宏微觀一體化的貿易信貸管理體系，并做好其他政策配套措施。馮志鵬（2020）立足于中長期貿易信貸與企業債權債務的相似性，探索建立宏觀審慎的中長期貿易信貸管理政策框架。

（二）貿易信貸影響因素研究

影響貿易信貸的因素有很多，孫林、劉培華（2019）考慮影響貿易信貸變化趨勢的宏觀經濟因素及影響企業貿易信貸行為特點的微觀因素，發現工業產值增長，導致當期對外資產和負債規模擴大；批發零售業產值增長，導致當期資產規模減小。國家外匯管理局海南省分局課題組（2019）研究得出貿易信貸資產與出口總額之比及貿易信貸負債與進口總額之比與利差、匯差和人民幣匯率中間價、GDP增長率等因素具有長期穩定關系。

（三）貿易信貸對貿易收支影響研究

馮志鵬（2019）主要指出現行貿易信貸管理主要存在自主報告率偏低等問題，會對貿易外匯收支的準確性造成偏差。需從改善貿易信貸報告合理性等方面進一步提升貿易信貸管理。張月娟（2020）認為企業貿易信貸報告的引入，可以修正貨物貿易監測數據，并指出貿易信貸凈值與貨物貿易收支差額總體呈反向變動關系。

綜上，目前學者主要從定性方面研究如何優化貿易信貸管理及貿易信貸對貿易收支的影響，定量分析主要集中在貿易信貸影響因素的實證分析。總體而言，從實證角度論證貿易信貸對貿易收支的影響文獻較少，因此本文創新性的選取貿易信貸指標研究貿易信貸對經常項目貿易收支影響，是對現有文獻研究的進一步豐富拓展。

三、貿易信貸對經常項目貿易收支影響的實證分析

（一）變量選取及數據來源

貿易信貸是影響一國對外資產和負債的重要因素。準確的貿易信貸數據，在跨境收支形勢預判和貿易真實性監管方面具有重要作用。本文在借鑒國內外學者對經常項目差額變化影響因素的文獻基礎上，考慮到現有研究中貿易信貸對經常項目貿易收支影響的實證研究較為匱乏，創新性的選取貿易信貸凈值作為核心解釋變量。選取經濟規模、外商直接投資、匯率以及財政赤字作為主要控制變量，研究貿易信貸對我國經常項目差額變化的影響程度。

本文選取2011年至2020年的季度數據作為分析時段，其中被解釋變量經常項目差額（CAB）來源于國家外匯管理局國際收支平衡表，核心解釋變量貿易信貸凈值（NTC）來源于國家外匯管理局國際投資頭寸表數據。

（二）模型建立

為避免偽回歸問題的影響，在做協整關系檢驗之前需對被解釋變量及解釋變量進行平穩性檢驗，當被解釋變量和解釋變量均為同階單整序列時才存在長期穩定的協整關系。對各變量進行ADF單位根檢驗發現，各變量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均為不平穩序列，一階差分后的序列均為平穩序列，可知各時間序列變量均為一階單整。可以建立協整回歸方程測算貿易信貸差額對經常項目差額的影響，建立回歸模型如下：

其中，為經常項目差額；為貿易信貸凈值；Xt為各控制變量，包括經濟規模（GDP）、外商直接投資（FDI）、有效匯率（REER）和財政赤字（DEFICIT）；為殘差項。

（三）實證結果分析

將控制變量逐步加入回歸模型中，可以發現逐步加入控制變量后，調整后的R2值由0.8108提高到0.8942，表明模型的有效性較為顯著，且模型中各變量顯著性及符號未發生改變。具體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將包含所有控制變量的模型（4）的殘差項進行單位根檢驗，殘差不存在單位根，為平穩時間序列，通過了協整檢驗。

從上述回歸模型（1）—（4）可得，貿易信貸對我國經常項目差額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控制變量方面，模型（4）顯示，經濟規模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對經常項目差額有正向影響，GDP每提升一個單位，經常項目順差將會提升0.0410個單位。與以往文獻不同的是，外商直接投資水平與經常項目差額呈顯著的負向相關關系，可能是因為外商直接投資與貿易收支之間存在替代效應②，如在投資初期外資需要從國外市場進口相關中間產品，導致進口規模大幅增加，貿易順差收窄。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對經常項目差額有顯著的正向作用，主要是由于采用直接標價法，實際匯率上升，表明本幣實際貶值；實際匯率下降，表明本幣實際升值。故本幣匯率貶值，經常項目順差擴大；本幣匯率升值，經常項目順差收窄。財政赤字對經常項目差額的影響并不顯著。

（四）主要結論

本文主要以貿易信貸作為主要研究對象，探究貿易信貸對經常項目差額的影響，根據實證結果得出的結果如下：

一是貿易信貸對我國經常賬戶差額存在顯著負面影響。貿易信貸對進出口和收付匯偏離產生直接影響，貿易信貸項下預收貨款、延期收款、預付貨款和延期付款，會產生貨物流和資金流的時間差，直接導致進出口順差和收付匯順收產生偏離。貿易信貸資產如延期收款、預付貨款會加大進出口順差和收付匯順收負向偏離，即貨物流大于資金流。

二是經濟規模對擴大貿易順差規模有顯著促進作用。國內生產總值主要通過產出效應影響貿易余額。我國經濟仍然處于平穩較快增長階段，國內生產總值不完全由國內總需求決定，在某種程度上也反映了產出水平即總供給能力的變化。當總供給增加的幅度大于總需求增加的幅度，國內就會出現供給缺口，從而出現貿易順差。

三是外商直接投資并未有效提升我國貿易順差規模。關于外商直接投資對貿易收支影響理論主要有兩種，分別是美國學者蒙代爾的貿易收支替代論和日本學者小島清主張的貿易收支互補論。蒙代爾替代理論認為要素流動與貿易收支具有替代作用，輔之關稅等貿易障礙因素，會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出口量，導致投資對貿易的替代。另一方面，被投資企業可以通過從母公司進口投入品的方式，降低成本壓力，從而使得貿易順差縮小。本文研究支持了該觀點，認為外商直接投資替代效應在現階段總體大于互補效應，并未有效提升我國貿易順差規模。

四是一國匯率變動對經常項目差額有顯著的影響。一般而言，匯率貶值，利于出口、不利進口，貿易順差擴大；匯率升值，利于進口、不利出口，貿易順差收窄。人民幣兌美元實際匯率有效系數為43.5626，即人民幣實際匯率上升（直接標價法），表明本幣匯率每貶值1%，將導致我國貿易順差擴大43.5626%。

五是財政赤字與經常項目差額變動無關。實證結果顯示，財政赤字對經常項目差額的影響并不顯著。目前，學者在研究財政赤字與經常項目赤字所得的結論仍存在分歧，歸納來看，一種認為財政赤字與經常項目存在相關關系，并很可能是財政赤字引發經常項目逆差的關系。另一種則支持李嘉圖等價定理，堅持財政赤字與經常項目變動無關，財政赤字并不會對經常項目波動產生任何影響。本文的研究支持了財政赤字與經常項目差額變動無關的結論。

四、政策建議

貿易信貸項下預收貨款、延期收款、預付貨款、延期付款，會產生貨物流與資金流的時間差，直接導致進出口順差與收付匯順入產生偏離。因此，貿易信貸數據質量提升對于一國貿易收支形勢預判及貿易真實性監管具有重要作用。本文主要從事前、事中、事后三個方面加強貿易信貸報告管理，不斷提升跨境收支形勢預判能力和外匯監測分析水平。

（一）提升貿易信貸報告數據質量

當前企業對于貿易信貸報告普遍存在重視不夠、自主報告性不強、數據質量較差等問題。因此，一是要加大政策宣導力度。可通過印發宣傳手冊、微信群、銀行等多種渠道強化貿易信貸報告的重要性，提升企業對貿易信貸報告與自身合法合規經營關聯的認識。二是加強企業培訓頻次。由于企業更換會計頻繁、加之對外匯政策不了解，通過現場培訓，企業可以直觀快速掌握貿易信貸報告流程及可能存在的問題。三是做好窗口輔導工作。對于部分企業，可加強與企業溝通聯系，通過上門指導或者微信、電話輔導的方式幫助企業做好貿易信貸報告工作。

（二）完善貿易信貸指標監測體系

貨物貿易監測系統非現場核查總量監測模塊主要設置貿易信貸報告余額和貿易信貸報告余額比率兩項指標，僅能看到企業是否完成貿易信貸報告以及所占比重，總體較為簡略。因此，一是完善現有監測指標體系。如新增中長期貿易信貸報告余額及其占比情況指標、資產類貿易信貸余額、負債類貿易信貸余額、關聯關系企業指標等。二是加強指標預警設計。對于超長期、金額較大貿易信貸報告指標、多次進行貿易信貸報告調整等異常行為加強監測預警，并在外匯局端和企業端增設風險提示模塊，便于企業審慎進行貿易信貸報告。三是新增“提醒”功能模塊。為了防止企業不報告行為，以及未在30天期限內及時進行報告，可在貿易信貸報告模塊增加“提醒”功能，如“本月共發生**筆出口業務，請于30天內及時進行貿易信貸報告”。

（三）加大貿易信貸報告監管力度

以檢查促業務，以處罰促合規。對于企業貿易信貸報告質量較差以及貿易信貸指標異常的企業，要加強監管核查力度。對于未按規定履行報告義務的企業，可以給予企業一定的容忍度，但經過多次提醒仍未按要求進行報告的企業可以直接進行分類管理。此外，需高度重視指標監測異常企業，積極開展現場核查，對于涉及超長期貿易信貸、大額虛假騙稅等嚴重違規企業要給予嚴厲打擊。

（四）提高內、外部門信息共享水平

一是加強外匯局各部門的聯動聯通水平。貿易信貸業務屬于經常項目管理范疇，但超過一定期限即轉化為資本項下業務。此外，對于貿易信貸核查過程中出現的棘手問題必要時加強與檢查部門合作或移送檢查崗。二是加強與人行支付結算、貨幣信貸等部門的信息共享。創新數據共享機制，打通監管壁壘，切實做到本外幣聯合監管。三是加強與海關、稅務、公安等外部門合作力度。可以建立負面清單傳遞、數據共享等機制，外匯局也可將貿易信貸異常企業及時通報給相關部門。

注釋：

①國家外匯管理局國際投資頭寸表數據。

②蒙代爾的貿易與投資替代模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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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國家外匯管理局海南省分局課題組，張華強.貿易信貸影響因素分析［J］.海南金融，2019（01）：74-8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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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馮志鵬.宏觀審慎管理框架下中長期貿易信貸管理探索［J］.中國外匯，2020（15）：39-41.DOI：10.13539/j.cnki.11-5475/f.2020.15.014.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銀行隨州市中心支行，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