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五感設計理念的睡眠干預型產品設計

黃彥可汪田明

Huang Yan-ke1,2Wang Tian-ming1*

（1.湖南工業大學包裝設計藝術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7；2.中國創新設計大數據株洲中心，湖南 株洲 412007）

(1. School of Packing Design Art, 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Zhuzhou, Hunan 412007；2.China Innovative Design Big Data Zhuzhou Center, Zhuzhou, Hunan 412007)

1 研究背景

五感設計是“以人為本”的設計思想的根基，是對現代社會視覺過剩的設計反思。人的身體就仿若一個小宇宙，而所有的感覺意識均來自于眼、耳、鼻、舌、身五種感官的給予。五感雖人人皆有，但因個人經歷、人生歷練的不同而會有不同的五感體驗。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基于五感的設計才是“以人為本”的設計思想的根基。原研哉在《設計中的設計》中甚至認為我們的身體中并不只有一個大腦，在遍布全身的穴位中都有一個腦，五感互相滲透、互相聯系并與人的再生記憶互相交織而形成一幅幅宏達的圖景，這就是五感的信息構筑方式，也正是設計師所在的領域[1]。

（1）追溯現代設計史我們會發現，設計師對視覺的重視與開發遠遠超過了其他感官。黑川雅之曾在《設計曼陀羅》中深刻反思了20 世紀的視覺過剩及其他感官失衡的設計現狀，進而指出五感的失衡讓我們的身體失去了全身感覺的綜合能力，進而陷入深淵般的危機和欲求不滿之中[2]。目前這樣的反思已經引起越來越多的設計師和學者們的關注，重視存在和接受來自于身體的感覺，是把握現代設計的關鍵。那么，在產品設計中若能恰到好處地調動人的五感，激發人的六根，并最終喚醒人的六識，那必然會在人與物之間架起一座情感的橋梁，在此基礎上，若能更進一步給產品賦予故事性則必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2）信息時代媒介化生存形態促生了手機上癮行為，睡前刷屏是常態，睡眠負債是通病，睡眠障礙是困擾，并成為國民幸福指數降低、社會失衡的潛在誘因。普林斯頓大學心理學博士亞當·阿爾特（Adam Alter）在其專著《欲罷不能：刷屏時代如何擺脫行為上癮》指出，正是我們對“上癮”概念的狹隘認知才最終導致了全民性對電子媒介（特別是手機）的行為上癮，這種集體無意識的上癮狀態危害性更大。在中國睡眠研究會聯合喜臨門集團最新發布的《2020 年中國人睡眠指數報告》，也顯示有59.0%的人有睡前玩手機的習慣。隨著現代燈光技術的發展，人類不再受限于晨起暮寐的節律生活，進入“自由睡眠時代”。而信息時代的到來將人類拖入了一個媒介化生存的時代，越來越多的人出現了獨特的“主動性失眠”狀態，越年輕越貪黑成為常態。睡得晚、睡得短、睡得淺、睡不著日益成為困擾很多人的睡眠問題。斯坦福大學睡眠生物規律研究所（SCN）所長西野精治博士用“睡眠負債”描述眼下很多人的睡眠形態，并研究了睡眠負債產生的原因（對睡眠問題不夠重視）和消極影響（他使用了“地獄”這一詞匯）[3]。當前手機行為上癮及伴隨而來的睡眠障礙已不僅僅是個人問題，業已上升為較為普遍且不容忽視的社會問題。對技術的狂熱慢慢冷卻之后，我們需要反思這種能帶給我們極大便利的產品背后的無法估計的負能量：上癮、睡眠障礙、健康問題、人際關系、倫理關系、經濟關系等的嚴重失衡。

（3）睡眠市場需求旺盛，睡眠產業蓬勃發展，睡眠經濟日益繁榮，很多睡眠產品的效果卻不盡人意。龐大的睡眠障礙人群促成了大量睡眠產品的出現和睡眠經濟的繁榮。《2020 年中國人睡眠指數報告》就重點關注了網紅睡眠產品，包括可穿戴式設備、養生足浴盆、助眠枕頭、蒸汽眼罩、助眠耳塞、檢測裝備、助眠音樂燈、電子睡眠儀、精油、睡眠噴霧、音箱和聲波等聲音助眠設備、香薰蠟燭、加濕器、褪黑素軟糖、多功能按摩椅等，研究發現這些網紅助眠產品受到00 后的追捧，但使用效果卻往往不盡人意，其根結在于隨著人們科學睡眠理念的提升，一方面大家開始關注科學睡眠，并期望通過科技改善睡眠品質，但另一方面又對電子產品欲罷不能，熬夜不止[4]。所以只有對睡眠進行過程化干預才能從源頭解決問題。

（4）實現人機分離，破除行為上癮，激活五感，優化睡眠體驗，提升睡眠質量，對睡眠進行過程化干預是本研究的設計理念。基于上述分析，對手機行為上癮所造成的睡眠障礙應以過程化干預為策略。其中，實現人機分離是破除行為上癮的第一步；而全方位激活用戶五感、獲得有效睡眠是進行設計干預的第二步；對用戶喚醒狀態的設計則是過程化睡眠干預的最后一步。

清代醫學家袁開昌在《養生三要》中說：“安寢乃人生最樂。”健康方能喜樂，安寢才能無憂，喜樂無憂而幸福生。本文對“幸福”的探討結合積極心理學、情境教育、預防醫學、睡眠醫學、社會學、人類學等多學科的相關理論，其目的有五：第一，從設計學的角度，通過對“幸福的五感觀照”，探討五感設計在產品設計中的運用；第二，從心理學的角度，通過對“幸福”的探索，重新激發師生對幸福的反思；第三，從教育學的角度，以情境教育的方式，構建話題式研討會，寓教于樂，教研相長；第四，從醫學的角度，關注當代大學生的生理和心理健康及幸福觀；第五，從預防醫學的角度，借鑒認知行為療法，達到設計干預之目的。

2 五感設計的方法及模型分析

重視存在和接受來自于身體的感覺，是把握現代的關鍵所在，是設計最重要的過程[5]。設計者對所有感官形式的關注不但可以給人工物注入更加豐富的用戶體驗，而且可以在設計師—產品—用戶之間產生共振、感動甚至是反思。

2.1 五感觀照法

五感觀照法是五感設計的基本方法，此方法借鑒了佛教中逆觀十二因緣的理念。圖1 所示以“幸福”為主題，進行五感觀照，設計智能產品的基本流程。對幸福的探討是人類的永恒主題，廣布在文學、哲學、宗教、人類學、心理學等領域。從人類學的角度來說，“幸福”是果，是人畢生之所求。從心理學的角度而言，幸福從心而生，這種發自內心的幸福感是由人的高級意識活動產生，在佛教中又稱為識。運用五感觀照進行溯源，我們會發現產生各種識的根本離不開我們自身的5 種感覺器官（眼、耳、鼻、舌、身），比如耳中聽到母親溫柔的聲音、鼻中嗅到淡淡的花香、手中柔軟的觸感等都能激發我們的記憶，生起幸福感，這就是五感觀照的基本思路。從這個角度來說，五感設計屬于情感化設計，它致力于撩動用戶心底最隱秘的情感，甚至引發用戶的深刻反思。

圖1 幸福的五感觀照

心流體驗（Flow）是五感設計的根本（圖2）。五感設計中的心流體驗大體包含了兩個層次：第一層次的心流體驗發生在用戶使用產品進行五感觀照的時候，在這個過程中用戶通過看、聽、聞、嘗、觸等方式引發五感的綜合反應，喚起對過去某一幸福片段的回憶，這一心流體驗暫且稱為初級幸福感，屬于生理層面的淺層心理活動。第二層次的心流體驗則是在五感觀照的基礎上更進一步，由高級意識活動所引發的所感、所念、所悟、所思、所動等心理活動，通過綜合激發五感和意象記憶，喚醒用戶對某一問題或場景的深刻思考，這一心流體驗暫且稱為高級幸福感，又稱為福流（Flourish），屬于心理層面的深層心理活動，是幸福的終極狀態，是一種身、心、靈完美融合的狀態[6]。

圖2 五感設計的心流體驗

2.2 意象互通模型

上述的心流體驗可以通過圖3 所示的意象互通模型產生。所謂意象互通，是以感覺轉譯為基礎，將“意”“感”“象”相互融通，將客觀事物與主觀情感相融合，強調以情類物，以物擬情，并在“意”的層面上體現為“傳神”“抒情”和“言志”3 個層次[7]。需要說明的是，在這個過程中5 種感覺器官并不一定全部參與，此處只是統稱。當然，毋庸置疑，心流體驗與參與五感的多寡有著密不可分的相關性。基于心流體驗的意象互通模型同樣包括兩個層次：第一層次通過引入特定的“象”將多種感官相互疊加或者不同感官之間的轉譯，多方位激活用戶五感，實現意與神的融通，使用戶產生初級幸福感。第二層次則通過某些特定的“象”（如落葉）激發用戶反思，產生情感上的共鳴。這個過程注重對用戶深層次情感的激發，大多會從文化、社會、人類、哲學等宏觀視角出發，打造具有意蘊、反思的深層情感體驗，達到共情的效果[8]，這是脫離表象的深層次的心流體驗，使用戶產生高級幸福感。

圖3 意象互通模型

3 基于五感設計理念的產品設計干預的基本流程

回到最初的問題：因手機上癮而產生的睡眠障礙，那么對用戶的睡眠行為進行科學的干預無疑是最佳路徑。圖4 所示是設計干預的基本流程，包括發散式思維階段、聚合式思維階段、設計研究和設計實現4 個步驟。從本質上講，五感設計是指從感官到產品的轉譯過程，在這個過程當中，根據思維發散—聚合的運作規律，設計者的思維會呈現出如雙鉆般波浪起伏的變化形態，即通過發散性思維達到峰頂，激發思維廣度，再通過聚合式思維進行收束，聚焦思維深度，找到設計原點[9]。

在發散式思維階段，運用五感觀照法，以“幸福”為主題進行頭腦風暴，會形成至少一個清晰的產品概念，如助眠型產品、懷舊型產品、香薰型產品等，因為這些產品會通過五感給用戶帶來幸福感（圖5）。接下來的思維聚合階段就以這個概念產品為設計對象，再次進行五感觀照，并以思維導圖的形式呈現清晰的產品設計思路。這兩個階段在五感設計中非常重要，產品的設計概念從該階段產生，其中文本書寫和思維導圖是兩種非常實用高效的設計工具。

圖5 思維導圖

在設計研究階段，針對前期確定的概念性產品進行多路徑研究，包括文獻研究、產品研究、用戶研究等，再次進行思維發散，此階段注重思維的深度，并最終以產品形態風格演變圖、產品CMF演變分析圖、產品色彩譜系圖、產品類型分析圖等視覺形式呈現，擴展思維深度。最后一次的思維聚合出現在設計實現階段，借助意象互通模型確定產品的情感基調，如懷舊時淡淡的傷感、青春期的張揚自在等，通過五感疊加、轉譯或共鳴的手法，深化設計內涵，提升產品意蘊，并構建象—感—意五感意象互通模型（圖3），該模型是產品建模、細節優化的綱領性工具，起到了提綱挈領的作用。

4 基于五感設計理念的睡眠干預型產品設計策略

前文論述了五感設計的理念和方法，并重點對目前國人的睡眠現狀和危害進行了分析，指出現階段睡眠障礙是影響國人幸福指數的原因之一。在前述研究背景下，下文將從設計學的角度，通過對“幸福的五感觀照”，探討五感設計在智能產品設計中的運用策略和流程。

4.1 設計定位

（1）順應四時，陰陽相合

《莊子·讓王》中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黃帝內經·靈樞.口問》曰：“陽氣盡，陰氣盛，則目暝；陰氣盡而陽氣盛，則寤矣”。順應四時，陰陽相合，起居有常是中醫理論重要的養生原則[10]。體現了中醫學的整體觀和自然觀。同時，這也與道家的“道法自然”和佛家的“性空緣起”的理念頗為相合。

（2）睡眼先睡心

南宋著名理學家蔡元定《睡訣》云：“睡側而屈，覺正而伸，勿想雜念。早晚以時，先睡心，后睡眼。”佛家也講究“寂靜臥”“禪定臥”和“三昧臥”等。孟子云“心之官則思”（《孟子.告之上》）。睡眼先睡心，睡前排除心中一切雜念，方能安枕入眠。

4.2 設計發想

ROBINSLEEP 智能助眠—喚醒輔助產品設計方案正是源于對“幸福”的五感發想的成果。在我們的記憶中，柔和的光線（視覺）、父母的聲音（聽覺）、太陽的香氣（嗅覺）、水果的味道（味覺）、羽絨般柔軟的觸感（觸覺）和香甜的夢境總能帶給我們幸福的感覺。此五感發想又在接下來的思維聚合階段轉譯到ROBINSLEEP知更鳥助眠—喚醒輔助智能產品中。

4.3 產品名稱

“ROBINSLEEP”=“ROBINS”+“SLEEP”（知更鳥睡眠= 知更鳥+睡眠）。知更鳥（Robin）體態小巧、羽毛美麗，歌聲動人，受到世界各地人們的喜愛。某些地區的知更鳥具有遷徙的特性，春歸冬返。在遷徙途中，知更鳥總是在白天飛行，是最早報曉的鳥兒，也是最后唱“小夜曲”的鳥兒。產品取名ROBINSLEEP 寓意該產品能像知更鳥般伴用戶入眠，知曉早晚，并暗示人們遵循晝夜節律，養成科學睡眠的習慣。

4.4 產品造型

造型來源：捕夢網。傳說印第安人相信夜晚的空氣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夢魘，而捕夢網能過濾掉噩夢并將美夢捕獲。媒介化時代的人們因信息爆炸而無法安眠，或許人人都希望有這樣一個捕夢網，幫我們過濾掉那些有害的刺激大腦無法安定的信息，還每個人一個幸福安眠的夜晚（圖6）。

圖6 造型來源

4.5 產品功能

4.5.1 人機分離，斷癮干預 在功能的設計上，ROBINSLEEP 通過借喻的形式將捕夢網的功能形象地借用過來：睡覺前將手機放入機身插槽并懸掛在床頭。此行為極具儀式感又具深刻的寓意性，同時這種強制性的人機分離方式又借鑒了認知行為療法的方法。

4.5.2 打開睡眠開關，睡眼先睡心 體溫和單調法則是大腦睡眠的開關。用戶通過ROBINSLEEP APP 設定睡眠模式，產品開啟五感助眠模式：助眠音樂（聽覺）、模擬光效（視覺）、香薰（嗅覺）、霧氣（觸覺）4 種感官綜合激發，給人仿若按摩般的體驗，助人快速入眠，并進入高效睡眠狀態（圖7）。

圖7 產品使用場景圖（設計：胡雙雙、李輝彬、楊博文、何秀娟、王啟玥；指導：黃彥可）

4.5.3 打開清醒開關，幸福從“心”生 睡眠和清醒相輔相成，睡眠的質量決定了清醒的程度[3]76-80。為了輔助用戶實現高效睡眠，ROBINSLEEP 同時兼顧了助眠和喚醒兩種功能。產品同樣運用了五感喚醒的方法打開用戶的清醒開關：父母/親人的呼喚、潺潺的水聲、清脆的鳥鳴、柔和的光暈、淡淡的霧氣、芬芳的花草香、毛絨絨的手感、溫暖的色調等，幸福從心而生（圖8）。

圖8 APP 用戶界面

4.6 設計方案意向度調研

對此方案的意向度調查主要從目前國人的睡眠習慣與睡眠質量以及對ROBINSLEEP 的造型設計、功能設計、購買意向度等方面進行。在對睡眠習慣和睡眠質量的調查中，數據中顯示的睡眠問題中，睡不著、睡眠質量差、睡覺時間多但第二天精神狀態仍然不佳的情況較為突出，而睡前玩手機已成為普遍存在的睡眠習慣并對睡眠質量造成了明顯影響（圖9）。

圖9 睡眠習慣與睡眠質量調查

對ROBINSLEEP 設計方案的意向度調研主要從造型的美觀性、功能設計的合理性、購買的意愿等方面進行，數據顯示被調查者對ROBINSLEEP 的功能設計意向度最高，其次是造型的美觀性，而對購買意向則持中立的態度（圖10），這也說明了目前大多數人對睡眠產品的矛盾態度，同時也從側面說明現有產品的不足和睡眠市場蘊藏的強大潛力。

圖10 產品意向度調查

5 結語

本文基于宏觀健康設計的理念，通過對目前國人睡眠現狀的分析，提出運用五感設計方法，從個人—群體—社會的多維角度進行睡眠干預的思路，并通過ROBINSLEEP 智能助眠—喚醒輔助產品實踐探討設計干預的手段和策略。根據產品意向度調查證明該產品對于部分人群的睡眠障礙具有積極的干預效果，同時也證明設計干預思想具有正向的能量，并賦予了設計人類學和社會學的意義：“Design for People”和“Design for Society”。人類學的意義在于通過設計的手段對人們進行積極的干預，使人成其為“人”——一個健全的社會人；社會學的意義在于關注了當下普遍存在的社會問題并提出了相應的解決方案，并希望藉此帶動更多的人關注睡眠健康，用科學的方法管理睡眠，實現自律而幸福的完滿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