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乃丹王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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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吉林藝術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1;2.通化師范學院,吉林 通化 134000)
(1.Jilin University of the Arts, Changchun, Jilin, 130021; 2.Tonghua Normal University, Tonghua, Jilin, 134000)
誠然在日常交際與書面使用的常態社會工作與交流活動中,瀕危語言文字正在淡出信息交互這個“實用主義”價值的核心,但作為中華文化博大精深的有力佐證,對于瀕危語文的學術研究、市場宣傳與文化推廣,在語文學(philology)與語言學(linguistics)學界內從未裹足不前。清朝被視為封建時代的末日余暉,其政治文化的載體——滿語文有著較悠久的歷史,其語言文字符號有著較豐富的形態系統,且與中華文明的核心——漢族文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此外,滿族文化留給后人的還有巧奪天工的花絲鑲嵌制作技藝。2008 年,花絲鑲嵌制作技藝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不但標志著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顯著增強,也為知識界精英和語言工作者提供了一條瀕危語言文字宣傳的嶄新路徑——利用花絲鑲嵌藝術實現對滿語文這一瀕危語言文字文化的宣傳。
作為一門民間工藝,花絲鑲嵌藝術具有悠久的歷史。該工藝最早出現在春秋時期,自秦朝建立起統一國家后,便在空前優越的文化傳播與擴散空間中迅速發展,至明朝已達到較高水平。明清鼎革,花絲鑲嵌制作技藝在技術、審美方面繼續發展,逐漸成為了滿風較強的“文化騎射”載體[1]。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傳統手工藝術一度邊緣化,但花絲鑲嵌制作技藝憑借自身雄厚的文化積淀,在北京、河北、四川、廣西等地區仍留有廣大的文化消費市場。
花絲鑲嵌制作技藝被譽為“燕京八絕”之首,最早起源于宮廷,是傳承了2 000 余年的傳統手工技藝,以黃金、白銀為主要材料,輔之以寶石、珍珠的編織與鑲嵌,具有極其復雜精湛的工藝程序和較高的視覺審美價值。其工序大致分為掐、填、攢、焊、堆、壘、織、編等八類,先將金銀抽成細細的金屬絲,后用堆壘、編織等技法讓工藝品初具規模,最后將金屬薄片捶打成器皿,鐫刻上相應的圖案,并鑲嵌以必要的珍珠寶石等[2]。花絲鑲嵌制作技藝一直是中華民族傳統手工技藝的高超代表,2008 年6 月8 日,“花絲鑲嵌制作技藝”正式納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項目,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14 年“繁花”花絲手包成為APEC 會議國禮(圖1)。此外,中國4 項國家榮譽勛章中黨內最高榮譽“七一勛章”(圖2)、國家最高榮譽“共和國勛章”(圖3)、中國國家對外最高榮譽“友誼勛章”(圖4)的設計中也都采用了花絲鑲嵌制作技藝。

圖1 APEC 會議國禮——“繁花”花絲手包

圖2 黨內最高榮譽“七一勛章”

圖3 中華人民共和國“共和國勛章”

圖4 中華人民共和國“友誼勛章”
滿文有6 個元音字母,24 個輔音字母,3 個專門拼寫外來語的音節。基本筆畫有字冠、長牙、短牙、字干、字腔、字肚、圈、點、字尾等43 種。作為一個具有千年歷史積淀的民族,其語言文字的文化符號形態系統非常豐富,其形態造型也深受漁獵文化影響。流暢的豎寫方式、擬化的文字形態以及和諧的結構布局,使得滿語文文化集實用性與審美性于一身。以字母為例,作為構成文字的最小單位,因出現在單詞的不同位置而有不同的變化,在同一位置又因其前后字母的制約,而有多種變體。具體而言,滿文元音字母有詞頭、詞中、詞尾三類變化;輔音字母中有11 種具有詞頭、詞中、詞尾三類變化,12 種有詞頭、詞中兩類變化,1 種有詞中、詞尾兩類變化,進而構建出豐富的擬態化文字形態藝術[3]。
滿族語言自古以來便已存在,滿族文字則先后有過渤海文字、女真大小字、新老滿文3 個系列。其中,老滿文是1599 年由清太祖努爾哈赤命額爾德尼、噶蓋二人借用蒙古文字母拼寫滿語而成,史稱老滿文或無圈點滿文;1632 年清太宗皇太極命達海酌加圈點而成新滿文,亦稱圈點滿文。1748 年,乾隆帝命人仿漢文篆字規范入關前業已存在的滿文篆字而成滿文32 體篆字,進一步擴大了滿文的影響力。辛亥鼎革,滿文一度陷入危機,新中國成立后,滿語文才得以同其他兄弟語言文字一道重新受到重視,并逐漸得到科學系統的研究。隨著文化自信的逐漸增強,滿語文在東北地域文化體系中的重要地位日益凸顯,很快成為了環關東文化圈的重要子系統,其宣傳推廣價值非同尋常。
花絲鑲嵌制作技藝作為傳統民間工藝的驕子,滿語文作為瀕危語文中的代表,兩者若在當今文化消費市場上得以大力弘揚,則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就其實用價值來看,主要體現在傳統文化的推廣、促進文化消費市場的繁榮與文化產品的多樣化。如純銀花絲滿文“平安”打火機(圖5)、純銀花絲鑲嵌滿文“福”字腰帶扣(圖6)均為純銀花絲工藝呈現滿文吉祥話語實用器物,此類作品既有實用價值,也起到了弘揚傳統文化、繁榮消費市場的作用。

圖5 純銀花絲滿文“平安”打火機

圖6 純銀花絲鑲嵌滿文“福”字腰帶扣
通過民間工藝品的展放,可擴大東北民俗文化的影響力與知名度,從而提高區域文化地位,打造文化品牌。滿語文文化常識被全社會了解和接納,不但可保護與傳承語言文字自身的交流空間和書寫功能,還可起到提振中華民族自信、體現中華民族共同繁榮發展的積極作用[4]。因此,該工藝技術與瀕危語言文字都將成為開創文化戰略新局面的潛力股,蘊含著較明顯的實用價值。
花絲鑲嵌制作技藝以金銀、寶石、珍珠等材料為主,需要精湛細致的工藝手段和精益求精的審美設計。滿語文化不但用來口頭交際,其文字符號自身豐富的形態系統也造就了其自身較強的藝術審美價值[5]。因此,該工藝與語言文化同樣具備深入挖掘的藝術發現空間,在中華民族精神亟待彰顯的當下,兩者均是豐富廣大人民群眾精神境界、健全民俗文化體系的“藝術重器”。如花絲滿文“平安鎖”吊墜(圖7)、純銀花絲吉祥耳環(圖8),均是以滿文吉祥詞匯為主要設計元素、以純銀花絲工藝呈現,既展現了花絲工藝的高超技藝,也體現了民族文字符號的視覺藝術呈現之美。

圖7 花絲滿文“平安鎖”吊墜

圖8 純銀花絲吉祥耳環
積極推動兩種民族文化載體的融合,在社會層面上體現的價值有三:一是學術研究與教育方面,進一步促進語文學與語言學領域學科知識的豐富性和多樣性,深入學習和了解滿語文相關知識,深入挖掘與日常生活相關聯的滿族瀕危語言文字元素,將滿族的歷史、民俗等地域文化元素融入藝術設計類專業課堂教學及設計中,提高學生的文化素養、推動“三交”深化;二是社會就業方面,在少數民族群體中帶動教育、出版等領域的就業,同時以文化繁榮的主要區域為基地,挖掘文化旅游市場,促進落后地區新興產業的發展繁榮,帶動經濟收入的創增;三是通過在落后地區挖掘文化潛力,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文化為手段,在貧困地區完成精準脫貧之后全面助力鄉村振興,積極打造鄉風文明的環境布局[6]。
以花絲鑲嵌的工藝形式實現滿語文字的設計,策略導向依然是滿文字形與視覺設計相結合。這種設計理念既能從視覺上體現出最“炫”滿洲風,入木三分展現出雍容華貴的宮廷生活和自強不息的中華民族精神面貌,又可在文字字體形態中察覺瀕危語言文化的外延,使人對中華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嘆為觀止。
4.1.1 線上推廣 民族語言在大眾文化消費中如欲有所建樹,必須抓住互聯網時代的契機,利用線上平臺擴大推廣范圍,不斷放大滿語文文化的影響力和知名度。做好線上推廣工作,需要著重利用滿文的書寫規律,實現文案、海報宣傳的視覺美感最大化。作為一門瀕危語文,在義務教育和學術研究領域,固然不可能具備龐大的應用場域,即便在大眾文化消費中也只是淺嘗輒止地欣賞參觀,深入研究仍僅屬于少數專業群體。以抖音、快手、海報等快餐形式實現對滿語文文化的宣傳,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抓住滿文的書寫規律,借助工藝美術和視覺藝術手段,賦予其最大的美感,以在最有限的時間內引發觀賞者最強烈的共鳴[7]。例如,滿文的每個字母都因其在單詞內所處位置及前后字母的制約而有多重變化,每個變體的筆劃在處理上也有所不同,43 種筆劃構建出文字的基本形態。滿文便是用最簡單的筆劃構建出豐富的擬態化文字形態藝術。簡單的筆劃線條即為花絲鑲嵌制作技藝的介入提供了足夠的發揮空間,將每一處筆劃細節用花絲點染至極致,再用平面設計技術進行妥善處理,滿文的表意之美即可在線上平臺盡收眼底。此外,對滿族民俗、禮儀、生活習性等進行花絲圖畫的制作,利用滿族特有節日和包括漢族在內的其他兄弟民族的傳統節日進行宣傳,也不失為線上推廣的得力策略。
4.1.2 線下宣傳 作為小眾的傳統工藝和瀕危語言的結合物,線下宣傳雖然在受眾范圍上遠不能與線上推廣相提并論,但卻能起到更加深入人心的作用。借助面對面的文化宣講,受眾對其文化形態的印象更為深厚。因此,做好線下宣傳工作也是擴大文化宣傳的一大途徑。
一是要緊密結合文旅行業,在景觀處增加曝光度。在東北及其他滿族風情濃郁的地區,在旅游景點現場直接展示花絲鑲嵌的工藝原理,在北京故宮、沈陽故宮等景點面向游客解讀滿文的符號系統和基本知識,可有效打通文化直入受眾內心的通道,激發大眾興趣,客觀上推動“三交”,提升群眾語言文字領域的修養。
二是增加作品的內涵深度。以花絲鑲嵌制作技藝呈現滿文固然是研發應用的有效策略,但這種策略還應以作品的形式展現出來,在博物館等地點內展放或在文化產品區域販賣,才是促進民間藝術和語言文化繁榮的主要手段。如在宣傳民族習俗與文化的博物館內,用該民族的工藝品鑲嵌加工呈現該民族使用的文字符號系統,并由講解員詳解其文化內核,即以作品形式詮釋民族文化的表現形式。除了用花絲鑲嵌制作技藝呈現滿文外,用打糕食材編織成朝鮮文(諺文)形態、直接用結繩再現漢文的最初形態等,都是豐富作品內涵的策略[8]。滿文文字整體結構布局相對和諧,雖然筆劃數量較多,但其分布具有相應的規律,因此金屬線條在制作中也能減少工序成本,更有利于在加工過程中實現精益求精。
為更好地將上述策略導向應用于實踐中,在未來的瀕危語言保護宣教工作中應做好如下三方面工作。
4.2.1 結合教學實踐,完善教科研體系 授課教師深入學習滿語文相關知識,深入挖掘與日常生活相關聯的滿族瀕危語言文字元素。例如,可以開創工作室制度,全方位創建教學實踐基地,以字體設計課程知識為基礎,以音、形、意、畫的四位一體全方位呈現與傳達,運用教學手段啟發與指導設計。完善課程體系,制作特色教材。從專業基礎課到專業實踐課,帶領學生進行實踐訓練,以學生隊伍為基礎,形成廣泛的設計與研究團隊。
4.2.2 立足實訓基地,完善設計成果 以高校學科建設基地為基礎,圍繞主題進行實踐訓練及推廣活動,進行田野考察與社會調查,參與相關比賽,活化文化設計作品,以實踐應用趨向設計成果[9]。與地方民族學校建立聯動機制,有針對性地設計雙語教具。用設計輔助民族語文教學,綜合雙向教學實踐經驗,在實踐中逐步完善設計成果。
4.2.3 保護瀕危語言,完善設計應用 在具體的造型設計中,對于跨學科研究的元素應用,以專業的滿語言文化專家作為學術支持實現標準化、規范化的文化應用與設計指導。在創作中以滿語文為線索,建立日常用語數據庫,輔以相關滿族傳統民俗文化、歷史文化等元素,讓作品更貼近生活。
文化與文化之間的水乳交融可有效促成不同領域文化載體間的優勢互補。將花絲鑲嵌制作技藝形體之美熔鑄于滿語文文化內涵之美中,既擁有外觀形體的精妙,也促成中華民族文化的弘揚。瀕危語言文字在互聯網時代的保護與宣教,除了加強教研外,借助各類多媒體技術,完全可以有效彰顯語言文字符號系統的精深內核。運用花絲鑲嵌制作技藝實現對滿語文文化的保護與宣教,不僅僅是簡單的設計問題,更是證明了傳統與現代的密不可分性。傳統文化中的元素養分輔之以現代設計技術的點睛潤筆,實現現代與古典的完美結合,既是從“中國制造”到“中國智造”的偉大飛躍,也是新時代社會審美的核心需求。因此,進一步深入挖掘花絲鑲嵌制作技藝,使之根植于滿語文文化的土壤中,是東北地域民俗民族文化振興的創新點,更是國家文化自信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