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石鼓山

蘇麗梅

石鼓山，它沒有平和靈通山的雄偉挺拔，也沒有文峰鄉三平山的偉岸俊美。它平凡、普通，默默地矗立在離我家不遠的地方。

它就是位于平和縣坂仔鎮民主村的一座小山，“石鼓山”的名字賦予它如石鼓一樣飽滿、堅實的軀體。站在山坡上向前眺望，遠近聞名的花山溪蜿蜒而下，如一條綠色的飄帶，一直伸向遠方；花山溪的岸邊，可以看到林語堂故居及林語堂文博園的景色。

我對這座小山情有獨鐘。腦海中，童年的記憶如電影般在眼前一幕幕回放。記得那時，我還沒進幼兒園讀書，每天跟著大人趕著家里的大黃牛到坡上吃草。石鼓山沒有陡峭的懸崖，沒有密密麻麻的樹林，有的只是低矮的“桃金娘”樹和那“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茅草。來這里放牛的不乏一些小伙伴。每天早上吃完飯，三五頭牛，慢悠悠地走著；三五個孩子，邊走邊揮著手中的牛鞭，沿著平坦的小路把牛攆到這座石鼓山。大人們把牛繩纏繞在牛角上，任它們低頭啃著鮮嫩的青草。而我們幾個小伙伴，要么就頭戴用樹枝繞成的帽子，伏在茅草中玩抓迷藏，要么沿著一條條蜿蜒的山路，一路追尋，尋找野果子吃。記憶中，那種叫“桃金娘”的果子滿山遍野，隨便一摘，就是滿滿一大把。摘掉“桃金娘”的帽子，把果實往嘴里塞，一股清甜的果汁沁入肺腑。我們歡呼，我們歌唱，而這段記憶，帶走了我的童年，卻永恒了我的記憶！

記得七歲那年，接連幾天的大雨，花山溪河水暴漲。往日柔順的小河波濤洶涌，渾濁的河水洶涌澎湃，水天相接，河水漫過了道路漫過了稻田，一步步逼近我們的瓦片房。

看著兇猛的河水，父母帶著我們來到家后面的鎮政府，鎮政府地勢較高，里面有個大戲臺，那天晚上，戲臺上都是避災的村民，漆黑的夜晚，聽著外面的雨聲，我們擔心在外面的村民。夜深了，大家雖然感到很疲倦，卻依然在談論其他村民的安危，擔心他們的土房子抵擋不住河水的侵襲……

難熬的夜晚終于過去，晨曦初露，雨停了，水退了，我們走出電影院來到街上，才知道其他村民早已在水位上漲前上了石鼓山，他們在山上安全地度過了一晚。我們看著不遠處的石鼓山，它一如既往地矗立在那里，在雨水的洗禮下，石鼓山更顯蒼翠，我們默默地注視它，感激它的存在。

轉眼，我小學畢業，到平和五中讀書。家里原來的瓦片房拆除了，三層樓的新房拔地而起。隨著課業的增加，需要背誦的內容多了起來，每天早上，天蒙蒙亮，無需鬧鐘的叫喚，我早早醒了過來，走上樓頂，站在最頂樓的空曠處，視野所見之處，前面是平和五中教學樓，后面是石鼓山山峰。

背書累了，抬頭看看，石鼓山青翠的樹木映入眼簾。在我的印象里，春夏秋冬，石鼓山永遠呈現翠綠的顏色，猶如一幅被潑滿了綠顏色的水墨畫。也是的，閩南原本就沒有冬天，即便是冬天，依然花紅柳綠，依然一幅生機勃勃的景象。石鼓山，在世人的眼里，永遠呈現著年輕旺盛的姿態。石鼓山翠綠的色彩，給我枯燥的早讀時光注入活力，并滋潤了我的心田。

晚上，透過窗戶，在窗外星光點點的燈光下，遠眺著石鼓山美麗的倩影，我進入甜美的夢鄉。

記得我上高一那年，一天放學，我背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從家到學校，只有短短的一段路程。在路上，一位同村的村民告訴我：快回去，你爺爺去世了。我一聽，淚水頓時洶涌而出。爺爺已經病了好長時間了，最終他還是離我們而去。我跟著送葬的隊伍，一路淚水，把爺爺送到石鼓山埋葬。這之后，我對石鼓山，多了一份思念，思念長眠于此的爺爺。在爺爺逝世后的第九年，奶奶也離我們而去。奶奶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八十多歲了還幫我們做飯、做家務。而現在，奶奶卻走了，嗩吶聲聲，我淚流滿面。還是石鼓山，接納了奶奶瘦小的軀體。

之后，改革的春風吹遍大地，吹醒了坂仔鎮的村民們。上世紀九十年代，坂仔鎮的村民們手拿鐮刀，肩扛鋤頭，三五成群往石鼓山蜂擁。他們披荊斬棘，揮舞鋤頭翻土，愣是把一個個山坡變成了一片片種滿蜜柚樹的果園。

春暖花開，鶯飛草長。每年的三四月份，石鼓山到處是醉人的柚花香。遠遠的，你還沒走近石鼓山，那誘人的花香已迫不及待地朝你迎面撲來，鉆入你的鼻孔，讓你不由得深吸一口。于是，每年的這個時候，在外打拼的家鄉人，總要抽空回家走走，感受空氣中沁脾的蜜柚馨香。久而久之，平和獨特的柚花，成為吸引外地游客的一大特色。

金秋時節，金黃的蜜柚帶著農民們的期盼，被運往全國各地，有的還漂洋過海。每到金秋時節，石鼓山就呈現一派歡騰的景象。那挑著擔子的挑夫，那轟隆隆響的貨車輪子發出的聲音，帶走了蜜柚，也帶來了收獲的喜悅。

每到這個時候，就是家鄉果農最忙碌的時節，每一家加工蜜柚的大棚，都有村民忙碌的身影，一粒粒從樹上摘下來的蜜柚，經過他們的手，挑選、包裝、打包，再裝到大貨車車箱，運往全國各地。“平和蜜柚”清甜可口，皮薄多汁，已然成了一張響亮的名片。大家認準了“平和琯溪蜜柚”的商標，非平和蜜柚不買。石鼓山這片肥沃的山峰，在村民們辛勤地開墾下，不負眾望，為大家帶來了財富，帶來了幸運，帶來了生活上翻天覆地的變化。

坂仔，是著名作家林語堂的出生地，林語堂十歲那年，乘坐烏篷船沿著花山溪到廈門求學。平和坂仔，因為林語堂而聲名遠播。在林語堂先生的著作里，我們讀到了這樣的文字：“如果我有一些健全的觀念和簡樸的思想，那完全是得之于閩南坂仔之秀美的山陵，因為我相信我仍然是用一個簡樸的農家子的眼睛來觀看人生。”是的，這閩南坂仔之秀美的山陵，石鼓山是位列其中的。可以想象得到，少年時的林語堂，邀三五個伙伴，到離家不遠的石鼓山玩耍、嬉戲。石鼓山，給林語堂先生美好的童年帶來了歡樂，也給了他唯美的回憶。

今天的石鼓山，不僅僅是一座平凡的山峰，它更承載著養育坂仔鎮村民們的使命；石鼓山，已深深地刻在人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