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寧之釋（組詩）

丘文橋

賣唱人走調的歌聲，消失在中山路

雖然在夜空中飄蕩

人來人往，但是更容易聽見

猜碼聲，帶著啤酒的溫度

和不認識的人，爭論

木棉開花時有葉子嗎？

“有花就不會有葉子”

不辭而別的前夜

醒來，就有悲憫的夢推開窗子

黃佩華像一個詩人一樣：

相思湖到南湖要走多久？

阿洪翻出他的詩集

“地鐵應該快一些”

民歌倜儻，我試圖

和這一切和諧相愛

吃老友粉，夜跑南湖，青秀山吹風

甚至在摩天輪下

對著五象湖：

“我熱愛二〇二一年”

一天之中

我最愛的時辰便是黃昏

尤其是春日的黃昏

特別是，當立春后的第一眼

驚動鳥鳴。我以白天的姿態

抓著一本古老的詩集，在南湖邊看云

哪怕是在石門的一汪湖水邊

再往前一步，讓天色將晚未晚

湖里金魚都要騰出水面，流云變幻，晚霞緋紅

而我身披暮色，喃喃自語，醒來

接受天地間，所有

迷糊的陽光、清風、鳥鳴

我對自己說，我不在黃昏

我只在倒影的躺椅里。再往前一步

就是我路過人群、村莊和田野

特別是，湖面的黃昏

具體而重要一些。我情愿

再往前一步

星期一，小說家黃佩華的一場夜酒

地鐵，從百花嶺到會展中心

這中間有一個細節

我寫了一首短詩

我的酒杯擺脫了一個束縛。我希望

接著會有另一次解放

當我們跨越一桌飯菜

如果有什么剩下來

也只是他們推杯換盞的

低語

不悲不喜

唯有純粹是看不見的

啤酒一杯接著一杯

讀一首詩，讓心空洞地

順利到達了塞維利亞

還有遍布民族大道的月光

我對這棵樹情有獨鐘

在南湖公園的步道上，我先是輕撫它

我為了一棵樹，而冷落了滿眼的湖水

寧靜、寂靜，不是一潭死水

哪怕這棵樹在青秀山，我也一樣

山上的花吸引不了我

我不為看花，只為這棵樹，我可以靠上

這一棵樹，我背靠著它

從根部到葉子，并不遙遠

光潔、亮麗是可以感受的，如果

剛好有陽光

“借助均衡的春意”

遇見看花的人、看湖的人

我用陌生的眼神阻止不了，我背靠著它

發現那些小草，正一步步包圍我

無意間明白，像一些美好的事物

如果我靠著這棵樹，也有足夠的力量

邕江穿城而過。邕城

就是這樣找到了自己

我至今不關心，彎曲有致的江

從哪兒來，左江抑或右江

四處張望，盡力讓每一刻都是陌生的

水。接納一座座造型各異的

橋，土地、高樓以及空氣

有家鄉的方言，必定流過我的家鄉

還有比這更動聽的嗎

還有比這動聽的更純粹嗎

堅定、固執

而且還終將流入大海

比夢還要寬闊

終將——把這座喚作邕的城

過成另一個故鄉

直至湮沒了我的所有想念

多數人迷戀煙火

迷戀太陽下面，習慣溫暖

萬物卻選擇沉默

在暗淡無光的日子里

芳香漸失，被春天丟棄的

但，只有這一枝百合是新的

“直到窗外的云

全部從你的眼中吹走”

給它取個新的名字吧

而此刻，有沖出重圍的芬芳

凄美地灑下光芒

我甚至想為它寫一首詩，歌頌

并表示敬意

想打開窗

把消失在眼神里的云修剪干凈

連同新的芬芳，放進空白的信箋里

風漸漸柔軟。盡管寫詩

能讓風呼嘯出凌空的姿勢

街道折起來

就是高樓

從鳳嶺北到五象湖

從美麗南方往南

見證伶俐。被夜光漂洗的

摩天輪、青山塔、櫻花和英雄的木棉婆娑

去往春天的路上

久居嘴角的，注解

寂靜，跑在民族大道上

慢下來的邕江，說好的母親河

終歸不經意地贈送給大海

正像用臉上的褶皺

回應不需要知道的

是否來過

櫻花、梅花

接下來還有桃花

在南寧，我一直在打聽

花的綻放還是盛開

成就一座城和兩個人的愛情

蜜蜂會來

聽說蝴蝶也會

各種顏色的裙裾都可能就此展開

散步路過的人會遇見垂釣的人

明亮。溫暖

不用構思和預演

讓花朵盡情綻放

繼續仰望，接著描述光芒

責任編輯? ?符支宏

特邀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