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日
2022年是延安文藝座談會召開80 周年。時間無始無終,在人類未誕生的時候,時間已開始,綿延流向無盡的未來。相對于時間的無盡性,80年,彈指一揮間,但是在人類歷史發展進程中,某些人和某些事,賦予時間以超越其本身的價值和意義,使時間突破一維線性發展走向,變得有厚度、有深度、有重量,從此這個時間將定格在人類歷史上的某一頁,具有紀念性。延安文藝座談會召開的1942年及其之后的80年,即是這種被賦予了歷史價值和意義的時間。一場關于文藝的座談會,讓從無知無盡的遠古走來的時間,承載歷史的責任和意義,開啟了關于文藝更是關乎一個民族新的精神高度的時間標準。
80年前那一場關于文藝的座談會是什么樣的呢?歷史是曾經存在過的客觀事實,這種過去的事實是可認知、可敘述、可把握的。如何反映歷史的客觀事實,是史學家的責任,但歷史是人類共同的往昔,關于歷史的現場及其細節,每個人都是參與者,所以在歷史的不同時期,都有不同的人在以不同的形式反映著歷史的事實。正是依托了形式多元、內容浩繁的或宏觀或微觀、或公共或私人的歷史文獻,往昔歷史的一幕幕呈現出我們今天能夠看到的豐富性和多元性。文藝家是除了史學家之外參與反映歷史事實的實踐工程的群體中最為活躍的一部分人。史學家依靠各種文獻、實物敘述過去發生的客觀事實,藝術家則借助想象和藝術的手法再現歷史的真實,一個是事實的真實,一個是藝術的真實,但在反映歷史的真實這個目標上,二者是一致的。
80年以來,關于延安文藝座談會,史學家和文藝家都從各自的學科角度敘述和反映,留下了一部部圖書、一幅幅藝術作品。在歷史圖書方面,如《中國現代史》高度總結了文藝座談會上毛澤東同志講話核心內容及其產生的重要意義——“會后,解放區文藝界出現了嶄新的面貌。它的影響擴大到全國,中國文學發展到一個新階段。”在文藝領域,如吳印咸的攝影作品《延安文藝座談會代表合影》、閻文喜的美術作品《延安文藝座談會》,一個真實地記錄歷史現場,一個藝術地再現歷史現場,這些圖像文獻讓歷史的瞬間變成永恒,使歷史變得可觀看、可感覺、可觸摸。正是這些文字記錄抑或是圖像文獻為我們提供了一條條聯系那場80年前文藝座談會的通道,讓我們隔著時間和空間的距離,一次次重返歷史的現場,建立與往昔的聯系。
記錄往昔歷史的真實面貌,傳記不應缺席,亦未曾缺席,傳記一直在以個人化的微觀視角彌補歷史的宏觀敘事所遺留下的歷史瞬間、事件細節、時間碎片,使歷史畫面更加完整、更加豐富、更加生動。我刊2022年第5 期特別推出封面專題“重返歷史現場:80年前延安的文藝生活”,邀請復旦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的朱鴻召教授從傳記角度帶領讀者重返80年前在革命圣地延安發生的文藝的現場,探望那里的文藝家,重溫他們的文藝生活。那時候,年輕而充滿活力的丁玲得到毛澤東同志一首歡迎詞《臨江仙·給丁玲同志》,昨日的“文小姐”蛻變為今日的“武將軍”,寫出一篇篇反映最普通人民生活的佳作,領跑延安文藝新時代,纖筆一枝,無人能與似;那時候,滯留在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打發壓抑、呆板、陳腐日子的音樂青年冼星海,收到延安魯藝音樂系全體師生的簽名邀請信,奔赴延安,發現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中國青年的古城”,他自信滿滿地預言以人民性、民族精神為最高理想的中國新興音樂的大路就在腳下,一首《黃河大合唱》譜寫抗戰時代最強音;那時候,魯藝美術系畢業生古元,按照學校學員需要到部隊、農村、工廠從事為期一年實習工作的安排,來到延安縣川口區碾莊鄉擔任掛職文書。在與老鄉一同下地干農活的時候,古元以藝術家的眼睛細致觀察各種“活計的門道”,總想要弄個明白。知之深,持之謙,愛之切,所有的所看所聞,最終轉化為一張張識字畫片上的鄉村歡樂木刻圖:跟在羊群后面的矯健的牧羊犬、晚歸牧童懷里抱著的一只剛剛出生的小羊羔……黃土地上勞動的主題、獨到的技法、清新樸實的藝術風格,成就中國木刻作品的時代高峰;那時候,年輕而執著的王朝聞是在延安從事雕塑創作的為數不多的藝術家之一。在延安這片自由的藝術天地里,王朝聞盡情地投入到以雕塑藝術塑造英雄形象的工作中,成就了《毛澤東像》《魯迅像》《劉胡蘭》等藝術經典,充分表現了延安文藝的人民性審美特征。
當我們重返1942年延安文藝座談會現場時,自然會想到時隔72年召開的另一場文藝工作座談會——2014年10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的新時代文藝工作座談會。兩次文藝座談會的召開,雖然所處時代條件和歷史方位不同,但兩次會議都是為了解決當時文藝界普遍存在的問題,都指出了文藝發展的根本方向——文藝為人民,都是中國共產黨歷史上開啟文藝發展新紀元的重要會議。
時間永不停歇,但時間會從某個時刻重新開始,記錄歷史的新氣象,正如80年前的1942年,亦如8年前的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