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小跑著趕過來的路上

趙之逵

山是有靈性的嗎？當我這樣自問時

思想躍過樹梢，追上了流云

沒有一種形態是永恒的

包括溪水和草木

花開也不可信，她看起來像幻境

山火偃旗息鼓后

林子里的味道，充斥著毀滅

而我看到了重生

電視上，北方的雪

一層層刷白我們的眼睛

天氣預報中，沒有提到雨

我想說的是

春天已行至山下

而我們總是后知后覺

風怕我們失去耐心

一次又一次，用力掀起窗簾

提前趕來報信

在龍馬路上段的人行道上，在我駐村

開展鄉村振興的小石橋村委會門口

一排排冬櫻，開出了春光

花開嬌艷，卻沒有多少人

因此而久久駐足

拍照、流連，或者往返

這些被排列出來的美

失去了大自然??原有的本真模樣

仿佛丟失了靈魂的詩句

仿佛已經不再坦誠相待的愛

而在大理無量山

那些東一棵西一棵

毫無規則地生長著的、脫俗的美

讓每一個從天涯海角慕名而來的人

都為之震撼

還是同一種冬纓，同一樣的英姿

錯落在

扁核木與來江藤共生的山野之中

一切，已儼然不同

無序的綠，在一聲令下

被連根拔起。為了

植下欣欣向榮的新綠

平整出來的土地

是一張綿柔有勁的宣紙

賦予了書寫者，無窮無盡的想象力

廠房替代草木

雨后春筍般在原野茁壯

經濟增長點是從拓荒者思想里

開出來的花

高空吊車如履平路

沙石和泥土，一層一層墊起高樓大廈

山泉水循著藍圖，來到工業園區

一池原生潭，幾棵古樹紫薇

作為一種亙古人文，被保留了下來

也有鷺鷥在水上翩翩起舞

也有蘆葦，于水邊執著守護

汗水反復淘洗歲月

風霜把老繭，磨成了南海珍珠

不遠處，機器在轟鳴

這是建設者胸腔里??鉚足了的干勁

鋼結構把夢想節節撐高

春天的脊梁，始于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

高熱量的陽光不厭其煩

一遍又一遍，打磨著成長中的萬物

現在談論春天，還為時尚早

城鄉接合部，桂井村的一塊田地里

稻谷在風中金燦燦地舞蹈

將軍草和蒲公英占據了我的半壁江山

路邊猴樟樹上的蟬鳴，一聲比一聲聒噪

在這個炎熱中有一絲絲微涼的初秋

矢志不渝守護在我們身邊的，還是那些

一邊開花、一邊結籽的鬼針草

這一株開著黃心小白花的草本，能

打通經絡，化愁腸、通心脈、治蛇咬

大自然就是這么奇妙

不會讓天永遠黑著，也不會

每天都陽光普照

正如人生，不會永遠置身低谷

也不會一下子，就給你生命里全部的好

正如今天上午

我接到一個破壞心情的垃圾電話

下午，觀音山快遞站

一封裝著獲獎證書和獲獎作品集的信件

已經來到

巨石立于村口，已經許多年

像一個癡癡等待著的人

歲月在它身上，刻下了太多皺紋

如果你一直都在，一直在它的身邊

你就會知道，它的每一道皺紋

都是一道有故事的門

來來往往的蜂蝶、飛飛停停的鳥雁

沒少在它身上，留下糞便

糞便中的種子，發了芽、開了花

花開花落無數年

要等的人，卻一直沒有出現

身邊的鐵線蓮，憐惜它孤冷

便每年春天

第一個將素心小白花，開到了它眼前

感動于它的執著，村民們在它心口的位置

大模大樣，寫上了村子的名字

除了以示紀念，還要讓每一個來訪者

知道這一村，都是有情有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