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

謝克強(qiáng)

望???鄉(xiāng)

二十剛出頭

在鄉(xiāng)下還沒談過戀愛

一進(jìn)城就當(dāng)“媽媽”了

這不 剛把娃娃拍拍睡著

她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剛進(jìn)主人家

手都不知往哪兒放才好

一口方言 讓她說起話來

嗓音低了八度

好在上小學(xué)學(xué)過漢語拼音

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可早晨起來擦干淚水

還得用滴滴思鄉(xiāng)的淚水

洗去地板上的灰塵

擦凈灶臺上的污漬

穿著女主人送她的裙子

輕盈 舒適 總覺得有些拘謹(jǐn)

學(xué)會做飯買菜之后

她從主人信任的眼光里

有了一絲欣慰 而把重重心思

埋在幽暗的眸子里

今夜 站在陽臺遠(yuǎn)望

她知道 阿爸阿媽也沒睡

女人與水

仿佛是要使我愈加疲乏

剛從旅途歸來

空氣 也用它蹌蹌踉踉

擁抱我

無奈 驟將

困乏與疲憊伸向浴盆里

浴盆里的水在柔動

你手的骨感 隨著水的柔動

而柔動

一時間 困乏與疲憊

在你手的柔動下悄悄逃遁

而柔動的水 濡濕我的眼睛

聽你手的低語

著裝簡潔 但有點(diǎn)兒外露

當(dāng)你圓潤的乳房

映入我還算安分的眼簾

平靜的心卻偷偷泛起

躁動的沉默

妹妹 洗腳的小妹妹啊

你水的柔動 以及你

水一樣無語的淺笑 豈止

洗去我的倦意

走出燈紅酒綠之后

誰也說不清是什么

匆匆簇?fù)碇?走進(jìn)這座

燈紅酒綠的包廂

藏起枕頭下的讀書夢

無法滿足虛榮后 她便在

夜里酒里浸泡

舉起杯來 觥籌交錯中

她笑靨淺淺的酒窩

洞悉飲者的心思

干杯 干杯 杯來杯往

許多桌面上解決不了的事

竟在酒里冰釋

當(dāng)然 也無法拒絕

那醉眼迷離遞過來的

蕩漾的交杯酒

在這燈紅酒綠的包廂里

生猛地消費(fèi)著的

豈止是酒啊

其實(shí) 她也是一只酒杯

裝滿及時行樂的酒

任人飲醉

只是走出燈紅酒綠之后

在城市蒼茫迷蒙的夜里

何處是她的歸途

出租屋的夢

午夜過后

她穿墻而入

進(jìn)入她昨晚夢中的場景

在一間新的出租屋

她掏出一把鑰匙

卻打不開門

她銷售那么多房子

卻沒有一間為自己所有

出租屋換了一間一間

夢 也在一間一間出租屋

游走

獨(dú)自離開

走過幾件滴水的衣裙

迎面那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以及她憂郁的體味 帶她

走進(jìn)不眠的咖啡館里

點(diǎn)燃幾根紅蠟燭

讓燭火將自己重重包圍

在咖啡與興奮劑里

她將售房合同擺在桌上

然后 將筆遞給對座的男人

等他簽字

驚愕中

她一身冷汗從夢中醒來

那簽字筆怎么變成一只手

輕撫她的胸口

（選自《文學(xué)港》2021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