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上的四季

孫松銘

大海的音節，挽住長江入海的潮頭

由此打開一座城市的音域

如果海潮再猛烈一些

浪花，就能擠進一座城市的夢想

也擠進卞之琳的一首詩里

在愛的窗口，做一層抒情的漣漪

如果要為一座城市做一個標記

那耀眼的紅，就是燃燒的圖騰

門為序。波濤正趕寫一座城的交響詩

大海與長江都是大手筆

一棵大樹，結滿莞香

觀音山、大屏障、大嶺山森林公園……

每一棵樹

都是它的氣根

在東莞，春風那么一度，就度成了

屈大均的《廣東新語》

莞香飄至中山，中山就成了香山

飄到尖沙咀，喊回來個“香埠頭”

再遠一點，石排灣就不叫石排灣了

稱香港

莞香在時間的皺褶里溢出

順著風，順著水，順著日子的河流飄逸

然后，被一個時代的脈動

縫進

粵港澳大灣區

一只香包

祖國母親佩戴著

天將晚，夜的黑一層層壓下來

光越來越薄了

我在小學路口的舊址上等候

想要碰到個伴兒說說話

汽車呼嘯著去找尋路的盡頭

嶄新的路不認得我

我是個舊人

有多少年沒回這里了

那些我們曾經打陣仗的圪楞戰場呢

它何時刻在了

我臉上，成為藏不住的歲月的

天真的要黑到地兒了

我仍在等。等我看不見我

等那些個渾不知月黑風高的夜晚

父親喊我回家

村莊已更名，但我仍喚她舊縣

這個生銹的名字

就是老屋，就是

把我從童年推向暮晚的鐵環

就是被家鄉話包漿的街道

快點兒捉住路燈下的螢火蟲

石橋是只更大的螢火蟲

黑夜里總有一些故事明明滅滅

快掏出煙，散給九伯、喜叔他們

他們坐在石頭里

橋下流水依舊潺潺，流水

把我拽下去，而我

始終沒能打撈出母親的搗衣聲

老屋把自己釘在了

老劇院身旁。后電影的情節

我們都成了演員

我們各自飾演著自己

或根本不是自己

動情處，我們常常把村莊的原名

喊回來

雨里有更大的風雨

有，千年一遇，那么大

風雨來自天上

入河南籍

眼睛里的恐懼

漫上來。延伸

更大的風雨讓人想到

在死亡面前

風雨中有長城伸進來

民族性

逆行者——名字里帶著

溫暖和力量

他們是父親、母親、女兒、兒子

是，愛人和被愛的人

風雨再大

大不過愛

搭上咳嗽、中風或外感內滯……

的脈息，觸摸病痛

處方的字跡很苦

一吊草藥，半兩土話

藥箱里裝有太陽炮制的藥丸

心中橫亙著治病救人的乾坤

一顆心就是聽診器，聽

四季風，聽生老病死，更聽從

醫者仁心

并非游醫，卻游走于田間地頭

游走于悲歡離合

走成《本草綱目》里的一味藥

止于

人間無恙